茶是美味,饭是上品,茶和饭泡在一起,那还能成为美食吗?
当然,回答是肯定的。“鸡蛋鸭蛋,不如火烧黄鳝;火烧黄鳝,赶不上一顿茶泡饭。”这是我老家乡下最流行的一句俗语。
看来,茶泡饭还真有些值的一尝的地方。
茶,当数后山薄刀岭上所产的云雾茶了。
薄刀岭当是天生的一块产茶的好地儿。
海拔高,土质偏酸性,常年云雾绕来绕去的,很有些仙山道谷的味道。
从薄刀岭一眼望下去,那茶山茶树,一梯一台的,环环绕在山腰眼上,好看,满眼绿色,尽是茶的世界。
清明前后,三月阳春,都是采茶的大好时节,满山遍野,都是采茶人的影子。大姑娘小媳妇,老头子老太太,半大不小的娃,背上背着个竹筐子,甩开两个手膀子,都忙着大采茶呢。
云雾伴着蓝天,小妹儿伴着情郎,山歌伴着茶叶挑子,一山一坳的,全是茶的味道。
饭呢,当数薄刀岭下屋基坝所产的大米饭了。
屋基坝是一个平阳大坝子,稻米是那里最大的土特产。
中间一块马大田,一年就能产一百五十多挑黄谷呢,你大清早起来围绕着田坎走上一圈,走完,也就吃中午饭了。
屋基坝是一整个村子的大粮仓,那土壤,黑亮黑亮的,捏一把就能流油呢。
再是天干雨涝大灾大难的年月,肚皮饿得再难受,只要看到屋基坝的稻田谷子打黄色了,大家心里就欢实了。
一镰刀下去,一大把谷穗握在手里,坠手呢,又是一年好收成。
把黄谷晒干了,金黄金黄的,在阳光下反着光呢,挑上一大挑去磨子坎的打米厂打了,全是白亮白亮的大米,煮上饭,吃上一碗,满嘴都香。
香喷的饭伴着香喷喷的茶,那茶泡饭的味道,就可想而知了。传说,当年县太爷老了村子,都得想办法来上一碗。
茶泡饭,那还是有些讲究的,更是一门手艺活。
茶,要汤色清亮,隔了夜的茶水,还是万不能用的。
饭要用新鲜的饭,冷饭剩饭肯定是要不得的。
“冷饭泡茶——空来吹。”这也是我老家流行的一句俗语,大意是说用冷饭泡茶,一切事都干不成。
一杯热茶,一碗热饭,两者泡在一起,那可是个香了。
吃上一口,清清爽爽的,无论你是大鱼大肉吃腻了的,还是伤风感冒味口不开吃不进东西的,那都是神清气爽,安逸惨了。
尤其是逢年过节吃累了吃伤胃了还是闻着油都想吐了,一碗茶泡饭下肚,顺气得很,精神立马就上来了。
现在说起来,茶泡饭真是一个顺气清神爽味口的好东西。
可是,真要是在生活困难的年月,谈起吃茶泡饭那东西,也真不是个养人之物。
“你想想,那年月,谁不想天天吃鱼吃肉啊,可是有吗?一天三顿能有稀饭下泡水菜把肚皮吃个半饱就不错了,走起路来脚杆都饿得打闪闪,哪个还想吃茶泡饭清洗肠胃哟?”娘谈起吃茶泡饭的事儿,心里就来气。
娘在村子里做茶泡饭的手艺,那是数一数二的。
穷则思变,饥饿有时能让人产生无限的创造力和想像力。
尤其是在那五黄六月乡下正值清黄不接的时候,娘把想像力创造到了极致。一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七八口人呢,就得一缸子米了,你不想想办法,能行吗?
娘把干白饭蒸的喷香,把一缸子茶水烧得清清亮亮,开饭时,两大碗泡豇豆炒着青辣椒,都是有味道的东西。
泡豇豆炒辣椒,辣呀,几大碗茶泡饭下去,辣也不辣了,肚皮汤汤水水的就整泡了。娘是有办法的,粗茶淡饭,总能让一家人顿顿吃个饱。
不过,茶泡饭那东西,顿顿都吃,有时吃得让人一想起肉的味道就直流清口水。
一肚子一点油腥渣渣都没有,洗得比隔壁王二娘的头帕布还干净,心烧恼人哟,那时想起来,茶泡饭还真不是个东西。
看来,茶泡饭,真是味道长啊。 (周天红 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