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东北人,从小便被家乡丰富的山间美味所吸引,尤其是种类丰富的山野菜,春天的婆婆丁、刺老芽,夏天的黄花菜,秋天的蘑菇,每个季节大自然都有不同的恩赐,结合朴素的烹饪手法,便是纯天然的美味,让白山黑水间的人们无不心怀感恩。
父亲是70年代从山东独自一人来到东北打拼的,算是建国后最后一代“闯关东”的人,那时候东北虽然已经成为了全国性的重要工业基地,但依旧有些地广人稀,平时出门,经常会看到狍子、野猪这类野生动物,湿地和野地更是随处可见。东北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为山野菜提供了广阔的生长空间。
或许是经历过三年困难时期(1959年至1961年)因食物缺乏而不得不挖草根吃树皮的日子,父亲对野味食材有着一种几乎疯狂的执着,尤其是对山野菜,每年都会抽出时间去采一些,并且会言传身教的为我们讲解食物的来之不易,以及山野菜在困难时期救了无数人的传奇。因此,从小我就品尝到各种各样的山野菜,并且留下了难忘的回忆。
山野菜之——刺老芽刺老芽是东北人对这种山野菜的俗称,因为其树干带有明显的尖刺,故而得名。其实刺老芽的学名为辽东楤(sǒng)木,其树皮和根茎有一定的药用价值,所以老一辈的人常会用树皮根茎来泡酒。
刺老芽名字虽然很乡土气息,但它的营养价值却可以让它登上大雅之堂,其不仅富含多种氨基酸和微量元素,其中部分有益于人体健康的成份甚至比人参还高,所以,刺老芽一度被誉为“天下第一山珍”,成为东北出口日韩等国的主要山野菜品种。
刺老芽的采摘只能在春季,那时候冰雪刚刚融化,山中渐染绿意,正是第一波嫩芽长出来的时候。刺老芽叶片卵形,初春正处于刚刚萌芽的阶段,所以采摘的时候宛若将要盛开的花朵。当离得近时,会发现刺老芽独特的香味,这是其含有的挥发油以及多种木质素、生物碱共同作用产生的味道。刚开始,很多小孩会不适应刺老芽“独特”的香味,因而往往不喜欢吃,但只要用开水烫过一遍后就没有多大味道了。
采摘回来的刺老芽可以煲汤,可以用来炒菜,但最普遍的吃法还是蘸酱,开水焯熟,佐之以新炸好的大酱,绝对美味,一个人就可以吃一大盘,吃完后肠胃舒畅,口有余香,是童年回忆中经常会被想起的美味。
山野菜之——黄花菜如果刺老芽留给我的是关于美味的记忆,那黄花菜则让我体会到了采摘野菜的不易。记得还是在上小学的时候,我缠着父亲一定要带我去体验下采野菜,虽然父亲再三说明这其中的辛苦,但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不但没有打消想法,反而激起了更大的好奇心。
迫于无奈,父亲只能带我成行,一路颠簸来到了山野之中,此时早已经过了立夏,山中虽然绿意盎然,但同时蚊虫也是泛滥成灾,更不要说开满黄花菜的山坡了,简直是蚊虫的海洋,远远的便能听到“嗡嗡”声。虽然父亲已经把我从头到脚武装到了牙齿,但依然抵不过蚊虫见缝插针的骚扰。
刚开始我还会舞动双手试图抵抗,但到了后来,真的就麻木了。所以等采摘回来,这第一次采野菜的经历,也成为了我最后一次体验。知道许多年后,当我再问到父亲,为何没有蚊虫的春天不带我去,偏偏挑最折磨人的夏天?父亲笑而不语,我不禁内心了然,好一个老滑头!
黄花菜,是乡间人们的俗称,其实它还有一个更浪漫的名字——忘忧草。早在几千年前的《诗经》中,就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话说古代有位妇人,因丈夫远征,遂在家栽种萱草,借以解愁忘忧,从此世人称之为“忘忧草”。又有《本草注》中说:“萱草味甘,令人好欢,乐而忘忧。”萱草便是黄花菜最早见诸纸面的名字。记得曾经有一位台湾歌手,还以此为名创作了一首歌。
黄花菜采摘后不能直接使用,需要晾晒一段时间,既便于储存,也可以将对身体有害的成份挥发干净,食用时再次用清水泡开,或是清炒,或是煲汤都很美味,而且会带有独特的花香味,口感也很独特,劲道不失清脆,如果逢年过节上一盘清炒的黄花菜肉片,那么这道菜一定是最先见底的菜肴之一,从中可见人们的喜爱,实打实老少皆宜的美味。
山野菜之——蕨菜除了刺老芽和黄花菜,还有一种让我记忆深刻,那便是——蕨菜。蕨菜属于典型的蕨类植物,记得当初中生物课介绍完蕨类植物后,回到家我便第一时间将蕨菜找出来进行对比。新鲜的蕨菜,自带一股清香味,因其独特的形状,又被称为拳头菜、猫爪、龙头菜等等。
新鲜的蕨菜,采摘后便可食用,但大多数时候,长辈们都会将其晒成干菜,以备在蔬菜匮乏的冬季食用,这或许是千年来北方人抵御严寒时养成的习俗。制作蕨菜干前,需要用沸水将其焯一下,然后再进行晾晒,晒干后的蕨菜可以长时间保存不变质。等到了冬季想要吃的时候,再温水泡发即可。蕨菜炒鸡蛋、蕨菜炒肉片都是地道的东北美味。经常食用蕨菜,还有健脾益气,增强体质和抗病能力的功效。
如今父亲早已老迈,但每到季节变换的时候,依然会念叨着该去采山野菜了,这个周末,看来要排上日程了,因为不知不觉我也怀念童年的美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