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谁找我!”
还没说完,从范腊狗家后门又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楼老弟,是老哥我找你!”
这个中年男人,来娣看着有些眼熟,肯定是她见过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了。
章女阿爹却笑着上前,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啊呀,蔡老哥,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快,家里喝茶!”
哪阵风吹来的
听到“蔡老哥”三个字,来娣才想起,眼前的中年男人就是去年在龙王庙遇到的蔡德山!
不过,他怎么会来东头港?他不是被吕城王家赶了出来,又回龙王庙了吗?
章女阿爹却叫住了来娣,“来娣,你先别走,帮阿叔烧个蛋茶!”
蔡德山是远来贵客,章女家要以糖水鸡蛋来迎客。现在章女不在家,章女阿爹又要招呼客人,只能将烧蛋茶的活交给来娣。
虽然来娣晓得章女阿爹对她的真实想法,但家丑不可外扬,在客人面前只得说道,“晓得了,阿叔!”
章女阿爹将蔡德山让进了堂屋,又压低了嗓音小声吩咐来娣,“来娣,我家没有鸡蛋了,你先回家帮阿叔拿几个来!”
来娣点头,转身就走,章女阿爹又在来娣身后喊道,“来娣,要是你阿爹不忙,就叫他过来帮我陪客!”
蛋茶
来娣答应着跑回了自己家。
其实来娣家也没多少鸡蛋了,之前阿爹吃了就吐,将家里的鸡蛋都糟蹋尽了。
从县城回来后,阿爹不咳了,姆妈让她早晚给阿爹各蒸个鸡蛋。家里共四只母鸡,还不是天天都生,所以一共也才攒了十二三个,姆妈正计划着拿去换油盐呢。
可是,章女阿爹现在需要鸡蛋待客,江南人家若是知道邻居家来了客人,都不用邻居开口,就会主动提供家里的存货。
更何况,章女阿爹是阿爹的堂弟,为了帮着来娣家卖小猪,也是出了大力的。
现在要招待客人,别说三个鸡蛋了,就是全部都拿去,也不该说个不字。
家中大门敞开着,却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阿爹姆妈上哪儿了。
鸡蛋
今天虽然都放假,大成桥却没有集市,东头港离红旗镇又远,除了少数走亲戚的人,大多数社员都留在了村里。这会儿,不是在西家长东家短地聊着,就是去忙自家的菜园子或是自留地了。
束征平兄弟和施家的小伢们,从一大早就在攻占山头,抄着竹子做的各式长枪短炮,一会儿突突突,一会儿嗒嗒嗒。
演敌方司令的郭桐花的大儿子,据说已经被扔过三回炸弹了,可依然还在炮楼里神气活现得,气得笑颜的小阿弟直跳脚,拉着郭春秀要求阿奶来评评理。
来娣径直进了灶间,打开碗橱,从笆斗里拿了三个鸡蛋。
就听到大门外姆妈的声音,“谁?谁在家里?出来!”
来娣赶紧应道,“姆妈,是我!”
留在村里
姆妈看着来娣手里的鸡蛋,立刻警惕地问道,“你要做什么?才吃了早饭,就要偷吃鸡蛋?”
来娣有些哭笑不得,这话说得,就好像不是刚吃了早饭,她就可以吃鸡蛋一样。
这些鸡虽说一直都是来娣在养,可从去年到现在,她吃掉的鸡蛋都不到十个。
以前,阿爹是要求用鸡蛋炒菜,每次都还会给她夹一块。可是,阿爹咳嗽之后,改吃蒸鸡蛋了,她就吃不上了。
其实来娣要真是想偷吃鸡蛋,有的是机会,从鸡窠里捡了鸡蛋后,直接在窝棚煮熟吃了,蛋壳往水塘里一扔,有谁会知道?她只不过是,不屑于这么做罢了。
“阿叔家来客人了,没有鸡蛋,我回来拿了三个。”
姆妈没有作声,就是默许了。
鸡蛋
来娣又问道,“姆妈,阿爹呢?阿叔让阿爹去陪客呢!”
门外阿爹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阿叔家来客了?什么客人?”
来娣冲前面的楼三亭家指了指,说道,“就是那个蔡德山,给楼三亭治腿的那个!”
“那你赶紧把鸡蛋送去!跟你阿叔说,我喝口水就过去。”阿爹从咳嗽开始,就养成了多喝水的习惯。现在气喘厉害时,喝点水压一压,他也觉得会舒服些。
但他现在说要喝口水是借口,而是要拿他专用的碗。外人都以为所有的肺痨都有传染性,阿爹不这么做,是会被人嫌弃的。
喝水
来娣拿着鸡蛋回到章女家,章女还没回来,她帮着章女阿爹做好糖水鸡蛋,给蔡德山端了出来。
章女家的堂屋里,蔡德山咬了一口糖水鸡蛋,说道,“楼老弟,老哥这次来,是请你去喝酒的,喝喜酒!”
“哦,老哥是......?”
蔡德山一点也没不好意思,眉飞色舞地道,“我要成亲了,5月4日,在黑木桥十一队里!”
5月4日,农历四月十一,宜嫁娶,蔡德山又要做新郎倌了!
来娣偷偷吐了吐舌头,楼三亭一个年轻轻的小伙子,都找了一年多了,还没找到老婆呢。可蔡德山从吕城回来才多长时间呀,竟然要成亲了,更别提他已经是个半老头子,原先在吕城还有老婆有小伢呢!
成亲
人啊,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正要跟章女阿爹说一声就走,章女阿爹却笑着问道,“来娣,你阿爹还来不来?再不来......”
阿爹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在门外响起,“来了,来了!”
章女阿爹和蔡德山都站了起来,章女阿爹给双方做了介绍,三人都坐下来寒暄着。
阿爹将手里的碗举了举,来娣明白他的意思,赶紧接过去到灶间倒了水,又给阿爹端了过去。
阿爹笑着恭维着蔡德山,“蔡老哥,我可是听我阿弟说了,你的正骨本事可是这个!”说着,翘起了大拇指。
蔡德山谦虚地笑着,“哪里,哪里。你们也都晓得我的底细,我再有本事,现在也使不出来了。离开吕城时答应好了的,不再用他们王家的手法。”
有本事
“可惜呀,可惜。”阿爹遗憾地连连摇头。
章女阿爹笑着宽慰道,“也不可惜,那时保命要紧。等时间长了,王家顾不上了,说不定还能使出来呢。”
阿爹点头,“对,对!此一时,彼一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