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栅栏,是北京前门外一片著名的商业街区,老字号聚集,是京城南中轴线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的得名之由,最通行的说法是,明朝弘治元年(1488年)明孝宗下令在北京城内大街曲巷设立栅栏,并派兵把守以绝盗窃。因为此地的栅栏较为高大,因此叫大栅栏。到了清朝,大栅栏发展成为主要的商业中心。乾隆年间出版的《帝京岁时纪胜》等书开始出现了大栅栏这条街名。
如果是外地人,看到“大栅栏”,一定会读成dàzhàlán。如果有北京人说它应读作“大什烂儿”,您也许会感到惊奇。实际上,很多地名反映了更古老的读音,并记录了历史。“栅”为什么读“shi”?中古韵书《广韵》中“栅”有3个读音。
1、所宴切,折合成今天的读音是shàn,意思是“篱栅”,即“篱笆”;2、测戟切,折合今天的读音是cè,意思是“村栅”;3、楚革切,折合今天的读音也是cè,意思是“竖木立栅”。
这3个意义其实没有区别,都是“栅栏、篱笆”的意思,但读音却不同。《说文解字·木部》有栅字:“编树木也,从木从册,册亦声”,点明了栅是一个会意兼形声字。栅栏用木头编制,很像古代的简册用木条编制,木和册都是表义的符号。同时其读音也来源于“册”。如此看来,《广韵》中第三个读音是正音,第二个读音稍稍有点儿区别,可能是方言音转。
第一个读音与第二、三读音相差很多。从声母上来看,“大栅栏”的“栅”应该来源于第一个读音,由shàn弱化成了shi。北京话三音节词的中间音节往往会弱化,有时吞掉声母,有时吞掉韵母,尤其在快读的时候。比如“宋家庄”读成“宋丫庄”,“北新桥”读成“北音桥”,中间音节的声母吞掉了;“灯市口”读成“灯日口”,卷一下舌头就过。shàn可能最初弱化为sha,后来直接丢掉韵母变成了sh,这种音可以称作是“懒音”。
《广韵》记载的shàn这个音在中古是真实存在的。一些方言更多地保留了中古时候的语音。潮州话的“栅”字,有两个读音:一个读得和册一样,另一个读得和删差不多,与《广韵》形成了很好的对应。栅读册,更符合其本义和造字意图。shàn这个读音的来历却不太好说,也许是受了删、珊、姗等字读音类推而导致的误读,也许与阑(欄、栏)同源,因为上古它们的韵母基本是一致的,“栅栏”或许可以看成是同源同义复合词。
普通话的读音zhà是后起的。翻翻字书和韵书发现,一直到明中后期,都没有zhà这个读音的记录。比如明代万历年间反映北京音系的字书、韵书一体的《合并字学篇韵便览》,记录了3个音,分别是音册、音扇、音涮。没有音炸。不过,清代李汝珍《李氏音鉴》里,栅已经读“照亚切”了——折合成拼音就是zhà。
新中国成立以后,普通话的标准语音以北京音为基础。今普通话中,栅有两个读音,一个是zhà,一个是shān,读shān是新创造的科技词汇,它表示“电子管靠阴极的一个电极”,可能在这个词的创造者的方言中,“栅”读shan。而一般的栅栏,普通话只能读zhà。
总之,zhà这个读音起源相当晚,而大栅栏这个地名可能早在明朝就已经形成,故仍使用shàn这个读音。后来,shàn这个读音懒化得比较厉害,连韵母也脱落了,就变成了“大什烂儿。(梁慧婧)
(作者为北京文献语言研究与文化传承研究基地成员,本文受到北京社科项目(16YYC034)的资助)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21年03月26日 第 11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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