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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元辙七年,冬,有暖阳。
我正跟几个太妃一起在太阳下打麻将,摸了张没什么用的幺鸡。
刚要丢出去,我的大宫女如花慌慌张张闯了进来,一把薅住我的手,“皇后娘娘,陛下将户部尚书的女儿柳争气提进宫,封了贵妃,听说还是陛下的初恋。”
我没什么情绪的“哦”了一声,“陛下又初恋了,恭喜他了。”
嫁给虞凌辙为后七年,我早已经不是那个眼里心里都只有他的少女了。
二十四岁的我,哪怕看见虞凌辙当着我的面跟别的姑娘亲亲我我,都还能淡定的抽空给他指导一下姿势对不对。
说完,我淡定地将手里的幺鸡丢了出去。
结果,刚丢出去,我就淡定不了了,一炮三响,三位太妃同时道了一句“胡了”,我输完了这个月的月钱。
这没什么鬼用的幺鸡就跟我那没什么鬼用的男人一样,都是赔钱货!
几位太妃都是精明人,见我兜里没钱了,坚决不跟我搞赊账生意,毫不留恋地走了。
徒留如花还在我耳边叭叭叭,“皇后娘娘,那柳争气忒气人了,跟众多嫔妃放话,以后六宫以她为尊。”
我说,“哦。”
如花对我无动于衷的态度十分不满,恨不得摇我的肩膀,“皇后娘娘,您怎么一点也不生气啊,奴婢都要气死了,她眼里还有您这个皇后吗?”
我环顾了我的宫殿一周,提醒如花,“花儿啊,人贵有自知之明,本宫这栖凤殿,陛下有一年多没有踏足过了。”
虞凌辙的态度决定嫔妃的态度,不是柳争气气人,而是陛下想换皇后了。
如花更恨铁不成钢了,“娘娘,那您怎么还没有一点危机感啊!”
我笑笑,多巧,我也不想做这个皇后了。
2
在十一世纪,这个父母包办婚姻,杜绝自由恋爱的大虞王朝,我标新立异,跟虞凌辙谈了场自由恋爱。
我与虞凌辙相识于十二岁那年。
彼时,正是上房揭瓦的好年纪,不好学的我,气走的夫子刚好凑齐了十二生肖后,我爹身为镇国将军,决定先镇住我,两棍子将我敲去了他的好友,太师玄离府上做学生。
我在气夫子这方面炉火纯青。
所以,去上课第一天,我不但迟到,还前前后后找同窗闲聊最新看的有色话本,想要给玄离一个下马威。
然,玄离给了我一个回马枪。
薅着我抽了二十戒尺,他抽我的时候,丝毫没给自己省力气,一尺厚的戒尺险些毁在了我手心。
我望着我那肿得跟我脸皮一样厚的手心就知道了,玄离是我得罪不起的男人。
于是,第二天,我早早背上书包去了学堂,然后,我撞见了我初恋最初的起点。
虞凌辙在我的课桌旁停顿了一会儿,我走到课桌后,见到课桌里塞了一瓶药。
但我看破不说破,因为那时候,皇储之争,其实有些白热化了。东宫太子身体孱弱,陛下已然年迈,没事就咳咳咳,什么时候这两人一起一命呜呼了是个未知数。
其他皇子正到处拉帮结派拉拢朝中大臣,我爹手握兵权,成了所有皇子拉拢的头号对象。
但我还是记下了他的好,主要是记下了他那张脸俊美无俦的脸。
此后,甚至试图将虞凌辙发展成我的狐朋狗友,只是奈何他要端着皇子的身份,只敢在我跟我小弟虞凌瞳上树下河玩疯之际,对我俩流露出慈父般包容的笑。
但是,但凡我挨揍,第二天我的课桌里就会出现一瓶药。
根据我自五岁起看的话本子总结,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恋爱都是不成熟的恋爱。所以,为了催熟我跟虞凌辙这段感情。
次年,我们劳燕分飞了。
因为那年,他老爹终于将自己咳崩了,东宫太子也跟着一起殁了。
这原本没我什么事儿,但他老爹在位二十年,耽于吃喝玩乐,让原本的盛世王朝走向了衰弱。
他老爹死后,九位皇子争储,诸侯叛乱。
我爹身为将军,要替他老爹擦屁股,挂帅出征。
而我爹临走前,思来想去,觉得若他不在京都了,京都怕是没人镇得住我。所以,将我一把提溜着带上了马。
用我爹的话就是,“祸害就应该待在祸害堆里。”
我:“?”
事实证明,我爹是对的。
沙场五年,将我从一个上房揭瓦的熊孩子,磨砺成了一个提枪戳人的敢将军。
我在沙场浴血五年,虞凌辙在京都绝地求生了五年。
五年后,我自沙场归来,京都已经斗得只剩下三位皇子了,七皇子虞凌辙、九皇子虞凌瞳以及坐在龙椅上的三皇子虞凌威。
对,我回来时,虞凌辙还不是皇帝。
我回京都的第二个月,虞凌威就提出要立我为皇后的请求。
但是我拒绝了,因为当时我正跟虞凌辙热恋。
……
沙场五年也没有将我混账的性格完全磨好,回京都后,我日间跟狐朋狗友一起流连在京都各大娱乐场所,夜间只要背过我爹的眼敢去青楼小馆喝花酒。
我与虞凌辙五年后的再次重逢,就是在我去小馆喝花酒时。
我左手一个风流才子,右手一个白面小生,称得上小馆里最野的海王。
然后,在我最得意时,我再次遭遇了制裁。
我的副将将我逛小馆的事儿报告了我爹,我爹拿出杀敌的阵仗来炸我的鱼塘。慌不择路间,我翻窗户跑了。
但我爹摆出那么大的阵仗,岂能是我翻个窗户就跑得了的,我直接一脚跳进了我爹的埋伏圈。
眼看着又要遭遇一顿毒打,虞凌辙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冒了出来,一把抓起我的手,带着我抄小道跑了,将我爹的人马交给了自己的侍卫。
跑出去很远,气喘吁吁停下来,我与虞凌辙互看,才透过对方的脸,跨越五年的时间长河认出对方。
寒暄过后,虞凌辙说:“我还以为又是哪家权贵欺压百姓,竟不想闹了这么大个乌龙,改日,一定登门给敢将军去赔罪。”
罪,最后是没去赔的,反倒是他被我带着,开始成日不着家。
今日一起斗鸡走狗,明日一起纵马山间,后日一起去小馆做海王。
便是我俩一起去逛小馆时,越了雷池。
小馆里总有一些不入流的闺房乐趣,我基本没中过招。但那晚,厨子上酒水的时候,上错了桌。
等我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要么选小馆里的倌人,要么选身边的虞凌辙,或者将自己一掌劈晕。
最后,在虞凌辙温柔地摸着我的额头说“若白,你好像醉了,我送你回家”时,我再次被虞凌辙的盛世美颜跟温柔浅笑晃瞎了眼,选择了虞凌辙。
次日醒来,虞凌辙对着床单上的落红,道:“若白,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捂着宿醉后隐隐发痛的头问他:“你府上可有妻?”
这话,我也就问个过场,我早就打听清楚了,他还没有成家。
虞凌辙却顺势告白,“没有,若白,其实我喜欢你很多年了,这些年一直在等你回来。”
我在那一刻又想起了那年的那些药,以及那年他慈父般包容的笑。
跟他确定了恋爱关系。
次月,虞凌威突然暴毙。
京都的局势再次不明朗起来。
那时,大臣们都以为敢家要取而代之,换了大虞的天下了。大臣们明里暗里来试探我爹的态度,大有只要我爹说一句反,立马就让我爹龙袍加身的架势。
最后,我爹说了一句“臣誓死效忠大虞”,扶虞凌辙坐上了皇位。
七日后,虞凌辙登基,同日,我封后。
大典上,虞凌辙对我许诺:终此一生,只爱一人,只娶一后,绝不纳妃。
3
但誓言这个东西,就是为了打脸而存在的。
你看,时间这才过去了七年,虞凌辙的后宫已经足够开一个青楼了。
我坐在椅子上仰望天空,眼神有些空洞,如花以为我是终于听进去了她的话,这会儿正在憋大招,想着怎么整治后宫那堆磨人的小妖精。
她在一旁继续叽叽喳喳,“娘娘,您是不是在想要怎么干死柳争气,奴婢……”
我打断她:“我在想什么时候打雷,陛下违背誓言,应该遭个天打雷劈之类的啊。”
如花:“……”
如花这下跟我一起面无表情了,“娘娘,当初陛下要发重誓的时候,您捂住了他的嘴。”
哦,忘了这茬了。
失误,当初应该让虞凌辙将誓言后半部分的报应一起说出来的。搞得现在天公都不帮我。我要被废后了,老天给我来个大晴天。
劈虞凌辙的雷没到,劈我的雷到了。
一个月后,柳争气柳贵妃来了我的宫殿。
她身着凤袍,头顶九尾凤簪,烈焰红唇红的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站在我门口,趾高气扬的模样,对比我一身素衣,头戴白簪花,像极了她才是这栖凤殿的正宫。
“皇后娘娘。”她一不行礼,二不低头,叫我皇后娘娘的语气像是在叫阿猫阿狗。
所以,我像是敷衍阿猫阿狗似的回了她一个“嗯”字。
我以为她显摆完就该走了,她竟然没走,还自发坐到了我身侧,开始跟我家长里短,当然,主要是她在说。
她说要改革后宫轮流侍寝的体制,承包陛下以后的每个夜晚。
我说好。
她说后宫其他姐妹她都已经敲打过了,我说“哦”。
她说了一堆,我用三个字敷衍完了她,嗯,哦,好。
直到她说,“皇后,你什么自请离去,陛下看在你们敢家当年于大虞有恩,给你面子,没有直接废黜你,你还真当现在是当年敢家当道的时候呢。人要有自知之明。”
我正思考搬家需要多长时间,给她一个确切的时间回复时,她突然拔了头上的九尾凤簪丢地上,将身上的凤袍一顿乱扯,扯成我凌辱了她的模样,又抹了把自己的烈焰红唇将唇上的胭脂抹歪后——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抱着我的腿,开始哭。
“皇后娘娘饶命,臣妾知道错了。”
我:“?”
我莫名其妙时,看见一年多没来过我这里的虞凌辙出现在了我殿门口。
我顿时明白了,终归是这些年,我疏于宫斗,天真了。
显摆当然得两个人啊。
一个人那叫犬咴。
果不其然,虞凌辙见到我们俩这架势,心疼地上前一把拉起了柳贵妃,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温柔地将她拥入怀里后,给我甩了一张冷脸,“皇后,你是要上天吗?”
柳贵妃这些年绝对钻研过宫斗剧本,演起来轻车熟路。
她做凄惨兮兮状,“是臣妾的错,臣妾不该穿着这身凤袍,戴着九尾凤簪出现在皇后面前的,臣妾……”
她话还没有说完,虞凌辙打断她的自我反省,冷冷朝着我道:“争儿的衣着妆容是朕特批的,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天地良心,我没有啊!
虞凌辙见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所谓模样,阴鸷着脸问:“皇后,你对你今天的失德行为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失德???
我看了眼柳争气依旧凌乱着的衣衫,反应过来,“我并没有玷污柳贵妃,我跟柳贵妃是清白的。”
虞凌辙:“……”
柳争气:“……”
两人被我气走了。
结果,柳争气刚到了门口,又折返回来,她的九尾凤簪落地上没带走。
她捡凤簪的空挡,朝我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敢若白,你斗不过我的,陛下喜欢的人是我。”
4
其实我最初嫁给虞凌辙那三年多,我们也曾有过一段晃瞎别人狗眼的恩爱时光。
他连去上早朝,出门前都要给我一个早安吻再去。
时常是太监总管将他从我的床上薅起来,边薅边扯着他细长的嗓音啰嗦,“陛下,别亲了,再亲早朝要迟到了。”
那时,宫里每个角落都散播着我跟他的花式虐狗小技巧。
“听说了吗?今儿陛下早朝迟到的理由是看皇后睡颜看过头了。”
“听说了吗?今儿陛下早朝迟到的理由是冬天太冷,怕皇后没人抱着会冷。”
“听说了吗?今儿陛下早朝迟到的理由是皇后睡陛下胳膊上了,陛下怕先起床会吵醒皇后。”
“……”
宫女嬷嬷们每每说起这些话题,总也一脸“酸了酸了,被柠檬精附身了”的表情。
但所谓,秀恩爱,死的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话题慢慢就变了,变成了——
“皇后的肚子怎么还是那么平啊?”
“皇后是不是不能生啊?”
“等得我们都急了,陛下还有皇位等继承呢!”
为此,宫里的每个太医都被我光顾过,但御医每次来为我诊脉都是一句“娘娘身体无碍,且放宽心,无需担忧”,甚至有庸医用玄学的角度给我解释了我为什么怀不上的原因。
说是我早些年征战沙场,杀戮太重,让我多抄抄佛经。
我:“?”
我:“!”
我:“……”
为了孩子,那就抄吧。
在我连续抄了四个月,虞凌辙见我抄佛经抄得快把自己给超度了,满脸心疼抽了我手中的笔,丢一旁抱着我道:“若白,子嗣随缘,朕不在意的。”
既然他都说了不在意了,我也就懒得抄了。
只是每每我回娘家的时候,我爹总一脸急着抱外孙的模样,望着我的肚子唉声叹气,“闺女,你行不行啊?”
我被他念叨的烦了,就会很无礼地怼回去,“怎么,你的意思是,你行你上?”
然后,我就会收获我那老当益壮的爹一顿毒打。
他扯着嗓子敲打我,“你到底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还无所出,那班大臣已经给陛下物色了一沓姑娘,那些姑娘若真进了宫,你到时候就哭吧你。”
我丝毫不将我爹的敲打放在心上。
前朝那些大臣的想法,虞凌辙每次下朝都会跟我说,说完还一脸深情款款地看着我,“若白,就算我们一辈子都没有自己的孩子也无所谓,我们大不了抱养一个嘛,九弟也到适婚的年纪了,我们去催催他。”
虞凌辙的九弟就是以前跟我一起上树下河的、我的小弟虞凌瞳,比我们小四岁。
说起来,玄离门下,虞凌瞳算得上是他最得意的门生。
小小年纪,却天资聪慧,每次考试都是前三。
当年,一般情况下,我是他的大佬,但是有一种情况下,他是我的大佬。
每月月考的时候。
玄离出的那些题贼变态,恨不得将大虞上下五百年的历史全部囊括在一张考卷上。
我每次考试的时候,都要找虞凌瞳要小抄。
他以前每次给完我小抄,考试完都要很嫌弃地看着我,说:“若白姐姐,你这样的烂成绩,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哟。”
我瞥见虞凌辙从远处走过来,立马“呸呸呸”三口,“瞳言无忌,瞳言无忌。”
我俩这场革命友情一直延续到我去了沙场。
后来,我自战场回来,最先找的就是他,拉着他一起做纨绔,哦,还拉着他当我狗头军师。
我跟虞凌辙恋爱后,觉得自己那汉子的形象委实有些搓了。像模像样地让属下搞来了一套很妖娆的衣服,打算穿着去跟虞凌辙约会。
专门先去到他府上给他看一眼,想听听他的意见。他望着我那套花里胡哨的衣服,瞪直了眼,“若白姐姐,你扮火鸡呢!”
我憋着对他的不满,“什么火鸡,这是京都现下最流行的孔雀装,怎么样,性感吗?”
他上上下下将我看了一遍,给了我五个字:“你只是姓敢。”
我:“……”这熊孩子十年如一日,嘴巴毒。
在虞凌辙登基后,他自请去了离北做了禹王。
不过,虞凌辙这么说,我当然要关心关心他的终生大事,于是着人去问他有没有成家的打算,打算几时生孩子,如果生,麻烦顺便帮我也生一个。
结果,虞凌瞳从遥远的离北回了我八个字,“不婚主义,了解一下。”
这小孩儿,在给我添堵的路上,真是越大越精准。
5
柳贵妃在我这里显摆完一圈后,我依旧过着有钱就跟几位太妃打麻将的老年生活。
但约莫是我前些年太顺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专门送来了柳贵妃来给我添堵。
她隔三岔五就要来我这里一趟,依旧是那身凤袍,头戴九尾凤簪,正红胭脂红的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提醒我该让位了。
哦,她还顺便跟我讲讲她与陛下的恋爱史。她来了我这里五趟,我被迫知道了她与虞凌辙相识相恋的全过程。
有些无聊,三两句话的事。
她原是虞凌辙府上的通房丫鬟,睡出了感情。只是奈何后来我从战场回来了,她便被虞凌辙送出了府。
虞凌辙仁至义尽地给了她一笔钱,还将她的卖身契也还给了她,让她跟家人团圆。
现在陛下旧情难忘,又将她接回身边,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带将她父亲提拔成了户部尚书。
我评价:“确实挺符合话本子上成熟恋爱的条件,一波三折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如花评价:“原来真的是陛下的初恋啊。”
她显然对我这么冷淡的反应不满意,于是给我上细节,“你离开京都的那五年,是我陪陛下度过的最难熬的五年。那时的京都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你喝的哪杯酒水吃下的哪顿饭,就是送你去地府探路的最后一顿。你也永远都不知道,你哪次出门,将会成为你最后一次出门。”
“我曾陪着他一起在五皇子的追杀中杀出重围,为了躲避二皇子的暗杀,我曾跟他一起在地窖里躲了三个月。我们才是真正的生死与共,患难同存。”
……
这日,她来时,我刚好发了月钱,约上几位太妃一起搓麻将。
她进了门,我们忙着洗牌,没人空得出时间搭理她。
她在门口咋咋呼呼了一阵子,见我没有跟平时一样看猫猫狗狗似的,慈爱地看她一眼,开始找我的茬。
“怎么妹妹来了,也不招呼一下,皇后姐姐这待客之道也忒无礼了些。”
我依旧摸着牌,在思考到底是丢幺鸡还是丢九条。
幺鸡上次一炮三响,不保险,于是,我决定丢九条,正是我要丢出去之际,柳贵妃扭着腰扭到了我身边,拽了一下我的手。
她的凤袍有些广,这一拽,将我前面的牌全部扫了出去。
我笑了,真好,我这把牌烂的要死,指定赢不了。
于是,我慈爱地看了她一眼,对她说了一句:“谢谢。”
并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但是,你完了。
果不其然,几位太妃牌好,顿时就不干了。
能在先帝过世这么多年,还安然无恙在宫里养老的太妃,能有一盏省油的灯?那全是朝堂三朝元老的妹妹跟女儿们,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虞凌辙进行指指点点的老家伙。
玄太妃“唰”一下站了起来,顺手就一巴掌抽在了她的右脸上,“哪里来的野丫头,无礼至极。”
柳贵妃约莫是遭遇了进宫来的第一顿毒打,有些懵,捂住脸狠狠瞪着玄太妃。
秦太妃顺势抽了她左脸,“跪下。”
容太妃看了眼她的凤袍,“来人,将她那身凤袍脱了,一个野丫头这么无法无天了吗?”
于是,柳贵妃终于“如愿以偿”衣裳凌乱地跪在了地上。
我摇摇头看她可怜兮兮地在地上哭。
笑死,她真当我这些年输给太妃们的月钱白输了的。
虞凌辙来我这里接她是在傍晚,我们准备搞完最后一把散场吃饭时。
大冬天,今日天公还不作美,没有太阳,柳贵妃衣裳单薄的在地上跪了一个下午,脸色惨白。
她见得虞凌辙来了,顿时找到了主心骨,哭得更凄惨了,“陛下,臣妾只是来给皇后姐姐请安的,臣妾也不知道自己做了错什么。”
虞凌辙看着我们四个还在麻将桌上嗨的中老年人,眼里有火花在飞溅。
在虞凌辙还没有发难之前,几位太妃看了眼他,又看了眼柳贵妃,异口同声道:“我们并没有玷污柳贵妃,我们跟柳贵妃是清白的,陛下放心。”
虞凌辙:“……”
虞凌辙深吸了口气,“给几位母妃请安,争儿不懂事,冲撞了几位母妃,朕回去后一定重罚。”
看,有人撑腰,陛下也得低头。
6
可惜我没有了。
我爹死在了二十六个月前。
我爹临死前,都还遗憾着没有见到外孙一眼。但他也知道,他这辈子跟外孙是无缘了,所以,死不瞑目。
因为不想他有外孙的正是他亲手扶上皇位的虞凌辙。
我给虞凌瞳写信让他帮我生个孩子,他拒绝后的次月,回了趟京都。
作为我的小弟,他回来后,我自是要邀请他来宫里大吃大喝一顿的。
然,虞凌瞳刚进了我的宫殿,就蹙起了眉头,整个宴席未曾舒展开。喝了口御赐的茶,更是嫌弃地给我吐了出来。
我骂他,“怎么,四年不见,你对你大佬就是这个态度。是你飘了还是觉得大佬提不动刀了?我跟你说,不要以为你现在长大了,翅膀就硬了。也不要以为你好看,大佬下手的时候就会手下留……”
我最后一个“情”字还没有出口,他道:“若白姐姐,你殿里燃的香料跟你喝的茶,查一查吧。”
虞凌瞳的母妃是医学世家出生的,精通医术,他自幼跟着母妃,对药物成分的东西都异常敏感。
我将香料和茶叶带回了将军府,让将军府的军医查了。
香里含有麝香,茶叶里有红花,都是致人不孕的东西。
彼时,后宫只有我一个皇后,谁敢把手伸到我头上来啊。
我在那一瞬间想起了玄离曾讲过的《大虞正史》里记载的外戚专权。
可是,我敢家如今只剩下我跟我爹了,还他娘怎么专权啊,我的四个哥哥,全部填血沙场。
我爹知道后,气的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早些年在战场受过伤,回来京都后,身体每况愈下,这一口血直接吐完了他最后的元气,在床上躺了半年多,撒手人寰了。
我爹病倒后,我才知道,我跟虞凌辙“花式秀恩爱”的这三年多,虞凌辙已经将我爹手上的兵权收的差不多了。
7
又一月。
柳贵妃专门选了一个我月钱输完了,太妃们不愿意跟我玩儿的日子来了我的宫殿。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用肢体语言告诉我,她怀孕了。
她怀孕后,话更多了。
刺激我,刺激的更精准了。
“敢若白,人生的重逢,十有八九是缘分,剩下的一二是什么你知道吗?”她自问自答,“是刻意。”
其实,在我知道虞凌辙不想我怀孕的时候,我就已经隐隐猜到了。
当年,虞凌辙在我最初回京时为什么会找上我。
但从柳争气嘴里说出来,我还是觉得胸口有些闷。
柳争气说,当年,虞凌辙之所以会在我被我爹围堵的情况下,精准的从旮旯里冒出来,并不是巧合,乃是刻意。
他是专门打探了我的行踪,去找我偶遇的。
只是上天都成全他,他还没有想好要策划一场怎么样完美的重逢,我就一脚跳进了他的陷进。
那年那杯加了料的酒也不是厨子送错的,乃是虞凌辙给我点的。
谁让我是镇国将军唯一的女儿呢,娶了我,就等于收了我爹手上五十万兵权。
柳争气见我这数月来,终于脸上有了点人该有的愤怒表情,她那期望我抽她的变态心理终于得到了满足。
笑得像个合格的恶毒女配,头仰的更高了,“虞凌威也并不是突然暴毙的,乃是陛下一杯毒酒送走的。”
我短暂地闭了闭眼,突然就释怀了,虞凌威跟虞凌辙可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啊。
他连在京都几位皇子争夺皇位时,一直护着他的亲哥哥都能一杯毒酒送走,只是在我殿里燃了含有麝香的香料,往我爱喝的茶叶里参点红花,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他的不杀之恩。
末了,她道:“敢若白,今天是你为你父亲守孝的最后一天了吧。”
我说,“是。”
她又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沉默不语。
她再次自问自答,“意味着陛下可以废黜你的后位了。”
对,大虞传统,女子守孝期间,夫家不可休妻。
她依旧洋洋得意,“自请离去吧,我已经怀孕了,我生下的孩子必然会是大虞未来的太子。而你,连个孩子都保不住,你拿什么跟我斗呢。”
8
是的,我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当年,我在知道虞凌辙这么算计我后,直接从将军府的兵器库里掏出了我上阵杀敌用的长枪。
提枪上马就要回宫戳死虞凌辙。
是被我爹生生给拽了回来的。
他一边吐血,一边一字一顿说:“敢若白,你若是敢弑君,老子先杀了你。这天下是牺牲了无数将士才好不容易安宁下来的,敢家做不起这个罪人。”
我坐在地上哭,“为什么,我那么喜欢他,他明明也是喜欢我的啊。”
哭过后,我不甘心,没有将我已经知道他不想让我怀孕的事说出来,我甚至自己给他找借口,也许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儿呢。
所以,我只是暗暗换掉了香料跟茶叶。
于两个月后成功怀孕了。
但是,那个孩子只在我身体里活了一多个月。
虞凌辙知道我怀孕后,表现的很高兴。但那时,我跟他已经有隔阂了,我认真观察他每一个表情,从他表现出的高兴里,看见他深藏在高兴背后的恐惧。
乃至于,我在一个多月后的御宴上,跟大家吃同样的东西,却无故流产时,我的内心甚至没有丝毫波动。
我想,我对虞凌辙彻底死心就是从那刻开始的。
皇上虚设后宫独宠皇后三年,皇后怀孕一月,皇上却害她小产
而在我这次流产后,朝堂的大臣们以我生不出子嗣为由,开始花式给虞凌辙选秀。
成沓成沓的姑娘被送进了宫。
虞凌辙初时,还有点担心我爹突然又病好了,跟我走走过场,说是大臣们硬塞给他的,他本不想要的,云云。
我强忍着心中的愤恨,笑着点头,“去吧去吧,九儿说他这辈子不想成亲,我们指望不上他了,我这身体可能真是早年战场杀戮太重,不适合怀孕,只能你自己努力了。毕竟虞家还有皇位要继承,不能就这么断送在我们手上了。”
后来,我爹的病半年毫无起色,还快要掉气了,他就懒得跟我走过场了。
甚至明目张胆地开始偏宠几个姿色上佳的妃子。
约莫是他宠过头了,将那几个妃子宠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就跟现在的柳贵妃一样。
开始来我这里嚣张。
但那几个妃子跟虞凌辙没有死生与共的过往,不敢明着嚣张。
我只能从她们偶尔说漏的话语中拼凑出了虞凌辙不想我怀孕的原因。
即使我的四个亲哥哥都填血沙场了,但是,我还有其他表哥表弟堂兄堂弟,还有跟我爹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而且,我跟我爹的存在提醒着他,他是靠女人才坐上了这皇位,大虞的天下曾险些易主。
又且我爹虽然交出了兵权,但是我爹爱操心啊。所以,他交出兵权的时候,一定要跟虞凌辙交代一下,军中谁适合接替他的位置。
这让虞凌辙怎么想,你在教堂堂一国之君做事?
你个老不死的想摆布一国之君?
功高震主啊!
9
翌日。
我摘掉头上的白簪花。
三日后,离北那边传来了禹王虞凌瞳起兵造反的消息。
据说,金銮殿上,一片死寂。
大虞安定了七年的江山,再起狼烟,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却又预料之中的。
大臣们有在金銮殿上直接被吓得腿打颤的,有商议要如何迎战的,有骂虞凌瞳的,也有暗戳戳……骂虞凌辙的。
但这些,我都不关心了,这天下以后是谁的,关我什么事儿!
我只关心,虞凌辙什么时候给我一封休书。让我从这后宫滚蛋,我好给柳争气腾位置。从此山高水长,我游历江湖,隐姓埋名。
然,我没有等到那封休书。
虞凌辙大概是太忙,现在也顾不上给我休书了。
因为他派出去迎战的将领,节节败退。首战,虞凌瞳斩杀了他新任命的只会纸上谈兵的镇国将军。十万雄兵,尽数被俘。
虞凌瞳以离北为据点,侵占北方十三城。
次月,两军再次交战,虞凌瞳再拔北方二十三城,短短三月,北方三十六城尽归虞凌瞳所有。
眼看着虞凌瞳的大军要打到南方京都了,虞凌辙再次来光临我的栖凤殿。
他脸上有深深的疲倦,两个又大又黑的黑眼圈,穿上黑白装,就能直接扮演熊猫。
我看了眼他,说:“柳贵妃不在我这里,陛下找错宫殿了。”
他望着我,眼里有如多年前时的深情。
“若白。”他说:“朕无可用之人了,你能不能帮朕一把?帮朕去平了离北之乱。”
10
是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可我爹手下的名将,全被虞凌辙自己给逼走了。
他不愿意接受我爹的“摆布”,所以,追随我爹出生入死的十大名将,理应封侯升官的十大名将,在我爹死后,他全部让他们卸甲归田了。
现在全成了虞凌瞳手下的将领。
其实,若虞凌辙真只是让那些名将卸甲归田,那些名将也不至于跳到虞凌瞳的阵营去,可虞凌辙忌惮我爹的威名,非要赶尽杀绝。
他要的不是他们卸甲归田,乃是卸甲归土。
他的好算计。
连我爹,都是死在他手里的。
我爹在知道我那只存活了一个多月的孩子流产后,终于后知后觉觉悟了,着人查了这些年虞凌辙御赐给他的东西。
一串据说价值连城的佛珠里,参有慢性毒香,掩盖在佛珠的檀香之下,若非刻意去查,根本查不出来。
而中毒后的症状跟偶感风寒没有太大的区别。
我爹在知道这件事后,第一想法是隐瞒我。
最后是府上的军医说漏了嘴我才知道的。
可就是这个虞凌辙忌惮着的老不死,在临死之前,还惦记着他大虞的江山永固。
我爹揍了我二十几年,我只要撅一撅屁股他就知道我想干什么,他临死之前拽着我的手让我发誓,此生绝不起兵造反。
他说,先帝虽耽于吃喝玩乐,但待他亲如手足,若不是当年先帝的知遇之恩,他也做不了这镇国将军。
我咬着牙问他,“先帝的知遇之恩填上你,你四个儿子,跟你外孙的人命还没有还完吗?还要让你唯一的女儿乃至整个敢氏家族往后都活在被陛下猜忌陷害中吗?”
我爹浑浊的眸子闪过一丝痛色,最后却仍是一脸决绝,“若你要拉着天下人给为父一个公道,为父宁可不要这公道。你发誓,你现在就发誓。不然,为父死不瞑目。”
11
“好。”我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虞凌辙看着我,“若白,你说。”
“凯旋后,我不归还兵权,我已然没有娘家人撑腰,我不允许这宫里任何人再欺负到我头上来。”我原是想归隐江湖了,可此刻,我明白了,我归隐不了了。
虞凌辙沉思了须臾,“好。”
翌日,我披上战甲,提枪上马,远赴北方。
半月后,虞凌瞳站在他最新打下的城池城墙上迎接我,一袭红衣,骚出了天际,开口还是跟以前一样讨打,他说:“若白姐姐,你脑子的水抖干净了没啊,没抖干净,我可是不开城门的。”
我抬头,才发现,这小孩儿,如今已是九尺男子汉了。
我说:“你飘得有点厉害了些,再不开城门,大佬就要杀人了。”
他“啧啧”了两声,“若白姐姐,你都不先夸夸我能耐了么?”
最终在我的逼视下,一脸幽怨地挥手让他的兵打开了城门,自己屁颠屁颠从城墙上下来给我牵马。
入得他的府邸。
我环顾了四周一圈,坐下问他:“就为了我,让江山再起狼烟,值得吗?你从来就志不在皇位,何必呢。”
之所以说虞凌瞳乃是玄离门下最得意的门生,一是因为他聪慧,二是因为他会趋利避害,三是他完美的继承了玄离“以民为本”的治国理念。
他在七年前就知道,若是不想落个跟虞凌威一样的下场,唯有远离京都,做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才能让虞凌辙彻底对他放下戒心。
他也本不该在天下已定,百姓安居乐业时,再让百姓流离失所。
他看着我的眼睛,蓦然红了眼眶,“可是,若白姐姐,若只有我谋反,才能让你大权在握,下半生无虞,我谋个反又怎么了。”
我说:“你知道的,我曾在我爹临死前立下重誓,绝不起兵造反,绝不让大虞再陷入战乱。”
他道:“我知道。”
我问:“你知道我这趟带你回京都,面临你的是什么吗?”
他点头,“我知道,皇兄一定会杀了我。但为了你,我死生无怨。”
12
我不知道虞凌瞳喜欢我什么,自从我去了玄离府上伊始,他就一直跟尾巴一样跟在我身后,在我心里,他是我小弟,是弟弟。
我对他最深刻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我被我爹提溜着奔赴战场前,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将鼻涕眼泪全抹在我的裙子上,“若白姐姐,你偷偷将我装行李里一起带走吧。”
然后,他被我爹着人提溜着丢回了宫。
我爹也知道,那时候,局势不明朗,将自己的亲兵给了数十人给他做暗卫。
即使我从战场回来的时候,他都还没有我高,我连去逛小馆青楼都不好带着他。
但他在知道虞凌辙这么算计我,算计敢家后,于我爹的坟墓前,郑重对我承诺:“若白姐姐,大虞欠你、欠你们敢家的公道,我替你要回来。虞凌辙不爱你,你还有我。”
我那时候心中愤恨,万念俱灰,甚至想将我爹的坟给刨了,自己躺进去,让他曝尸荒野。
娘的,他死了,我还能替他收尸,将来,我若死了,谁替我收尸!
“怎么,这几年你越发出息了,爱上嫂子文学了。”我睨了眼虞凌瞳,道:“公道就不要了,记得给姐姐收尸就行。”
他却执拗地开始管起了我。
先是动用自己多年来在宫中攒下的人脉,请出了已经归隐佛门不问世事的几位太妃,来陪我打麻将。
听说,为此,他在玄离房门口跪了三天三夜。
玄离道:“王爷,大厦已倾,徒留残垣,复不起来了的。敢齐自己也不愿意再起波澜,你又何必呢?”
敢齐是我爹的名字。
他说:“太师,十万英雄碎骨沙场,换天下安宁。但不是为了安宁后,给还活着的英雄们留一个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悲惨结局。”
而后,他回了离北。
整饬被我爹跟我当年打废了的、几个侯爷的残兵,又暗中收容了被虞凌辙赶尽杀绝的我爹手下的十大名将。
小打小闹一样,却不过两年多的时间,竟有了跟虞凌辙分庭抗礼的实力。
13
虞凌瞳没有反抗,直接投降了。
他在跟我回京都之前,只对我说了两句话,“若白姐姐,你别让我白白牺牲。我不怕死,我只怕我死后,你也愚蠢地交出兵权,那便彻底无人可依了。”
我说好。
一月后,大军凯旋。
虞凌辙迎我于金銮殿上,百官跪于殿前。
我拎着虞凌瞳一步一步走到虞凌辙面前,身后,是我数万将士。
虞凌辙起身,耳边是震天响的“恭迎皇后凯旋”。
“皇后,朕就知道,你一定能赢。”他说。
“我也知道我一定能赢。”我笑,道:“但是,从今天起,这天下该易主了。”
虞凌辙的笑,僵在了脸上,眼里露出恐惧,“皇后,你敢。”
百官更是抖成了筛糠。
我迎着虞凌辙愤怒的目光,如我爹当年不准我弑君时一般,抽了腰间长剑,一字一顿说:“虞凌辙,我的胆子随姓。杀父之仇,灭子之痛,今日,我们一并结了。”
虞凌辙一屁股坐回了龙椅上。
这些年,他以为他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而我也努力假装我不知道的样子。
但是,我现在不想假装了。
因为……
14
我在回京的路上,曾问过虞凌瞳一个问题,问他当年为什么在所有皇子都不跟我上房揭瓦时,却愿意跟着我一起上树下河。
他说,他羡慕我活得自在。
生于皇室,尤其是不得势的皇子,步步维艰,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要思考会不会招来父皇的厌恶。
他六岁那年的中秋节,他父皇于摘星台设宴,邀请了百官。
他多吃了点东西,有些撑,便趁着大人们推杯换盏拍他父皇马屁时,独自离席,去了台下的假山处散步。
然后遇见了他八哥,他八哥只比他大两岁多,一直以欺负他为乐。
那天,也不例外,他被他八哥推在假山上摩擦。
明明有路过的宫女太监看见了,却因为他是不得宠的皇子,而他八哥的母妃正招他父皇喜欢,所以,那些宫女太监竟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最后,是一个同样吃撑了的小姑娘替他解了围。
小姑娘一脚踢在了他八哥的屁股上,气焰十分嚣张。
他八哥被踹了一脚,问那姑娘,“你可知道我是谁?”
那姑娘反问他八哥,“你又知道我是谁?”
他八哥摇头,“我管你是谁,我是八皇子。”
那小姑娘闻言拽着他就跑了,跑回了摘星台,躲在她父亲身后,拽着她父亲的衣服尾巴问:“爹,我刚才将八皇子踢了一脚,你能帮我搞定不?”
她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抄家伙就要揍她。
她忙抱住头补充,“爹,你放心,这次我没有报名号,你要是搞不定,我现在就溜出宫。你要是能搞定,我现在再去补一脚。”
最后,她爹跟陛下道歉,陛下一句“小孩子家家打闹而已”了事了。
虞凌瞳说完故事,望着我说:“那个姑娘就是你,那天我父皇小事化了后,你亲口对我说的,以后你罩着我。”
15
“女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我一剑戳了虞凌辙的心脏后,虞凌瞳带头跪了下去,口号喊的贼响亮。
随即,是我方数万将士跟着一起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最后,是那班吓得瑟瑟发抖的大臣们,刀架脖子被迫跟着一起喊。
我:“?”
我:“!”
我:“……”
我瞪虞凌瞳,“不是说好了吗,大佬这天下是为你打的嘛!”
虽然我已经不记得我那年承诺过要罩着他,但我终归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即使已经忘记了,也是要罩着的。
可虞凌瞳只给了我一个后脑勺,头磕在地上,坚决不抬起来。
然后,我爹手下的十大名将,麻溜地将虞凌辙的尸体从龙椅上丢了下去,将我摁坐在了龙椅上。
动作之迅捷,跟演练过无数次似的。
我心累。
我疲惫。
我说:“我……”不想做皇帝。
话没说完,我方数万将士接着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说一句,他们喊一句。
我站起来,我爹那十大名将就将我摁回去。
也跟演练好了的似的。
最后,我被迫坐上了皇位。
改国号——无虞。
番外一
我从小就知道,多大的屁股蹲多大的坑,我从来就不是干皇帝的那块料子。
我厌恶宫斗宅斗一切斗。
也不会去平衡朝堂上的党派之争。
我唯一拿手的就是智商不够,武力值来凑。
这不,我才登基一个月,那班三朝元老于某个夜晚喝了二两假酒,听说一个个哭得凄惨兮兮,深觉对不起虞凌瞳他爹。
于是,次日,玄离我的夫……呸,我的夫子,那个我得罪不起的男人,撺掇所有大臣,血书请求我立禹王虞凌瞳为皇后。
这老头子打的好主意,大虞王朝唯一的纯正血脉就剩下虞凌瞳了。
只要我立了他为皇后,再生下太子,那无虞王朝就还是大虞王朝。
可是我看着虞凌瞳那张倾城绝代的脸,想想他比我小四岁,我有那个色心也下不去这个手啊。
我跟群臣打太极,群臣碰瓷盘龙柱。
这日,我觉得不行了,再这样下去,我要被逼疯了。
我摆驾太师府,打算找玄离好好谈谈,让玄离劝劝虞凌瞳接受皇位,让我远走江湖。
甫入了太师府,恰好虞凌瞳也在,正跟玄离在门里谈话。
我摆摆手,让下人不要出声,我听听他们到底怎么想的。
玄离道:“王爷,你将她困在皇位上,她也不会开心的。她上蹿下跳,贪玩成性惯了。你看当年,我将她揍成那样,她还不是照样找到机会就翘课,还浪费你的跌打摔伤药。”
我:“?”
等等,我是不是听了什么秘密。
当年那些药是虞凌瞳往我桌子里塞的?!
虞凌瞳道:“可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我还能用什么办法将她留在京都,留在我身边了。”
玄离年老了,才开始愤青,他恨铁不成钢,道:“你自己做皇帝,强势立她为皇后,霸王硬上弓啊!难道不比你现在求着我们这些老东西豁出脸皮不要,让她娶你强吗?主要是我们这班子老东西脸不要了,她也不要你啊!”
虞凌瞳噎住了,沉默很久,才说:“不行的,她讨厌皇宫,厌恶皇后的位置,也不会再相信谁许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了。我只要接手了皇位,她会立马收拾包袱,远离朝堂,远离京都。”
“那你给她下药后,色诱啊,就你这皮囊,哪家姑娘顶得住啊。”
虞凌瞳道:“也不行的,虞凌辙当年卑鄙,就用过这手段,我不能让她也恨我。”
玄离长长叹了口气,“老夫上辈子作了什么孽,这辈子收了你们两个瘟神做学生就算了,现在还要帮你们两个牵姻缘线。”
番外二
宫里那班太妃来喊我打麻将的时候,我还在批奏折。
她们站在御书房门口,拖长了调子,“陛下,三缺一啊,你搞快点撒。”
我说:“等等,等等,朕还有两沓奏折要看,马上就好了。”
玄太妃撸起袖子将我强势拖出了御书房,“看什么看,让虞凌瞳那小子来看,有男人不用非得自己上。再等下去,老婆子我都要进棺材了。”
我:“……”
如花闻言,很懂事地着人去请虞凌瞳进宫批奏折。
于是乎,我在御花园跟太妃们打了一个下午的麻将,虞凌瞳在御书房批了一个下午的奏折。
一连数日,都是如此。
这日,玄太妃边摸麻将子边八卦道:“听说新任户部尚书的女儿喜欢禹王,前几日,还着人去问了问禹王的想法。”
容太妃追问:“禹王怎么说?”
玄太妃道:“说是要考虑考虑,过几日再给答案。”
我刚抓到手里的幺鸡一个手滑,没拿稳,摔了出去。
然后,熟悉的一幕出现了,三位太妃同时道了一句“胡了”,一炮三响。
我:“……”
我特么是跟幺鸡有仇嘛!
我烦闷丢下麻将,“不玩了,不玩了。”
玄太妃睨了我一眼,“陛下,你这就叫输不起了哈。”
我:“……”
我:“呸,再跟你们玩下去,朕的皇后就要跟人跑了,等朕先搞定了皇后,再来跟你们玩。”
番外三
夜黑风高夜晚,偷情聊骚时。
我让如花搬来了几坛子酒,将自己灌了个半醉后,让如花宣虞凌瞳进宫。
虞凌瞳甫进了我的寝殿,我开始耍酒疯,抓着他就往龙床上摔。
对他上下其手。
他左支右拙也没有保住自己的腰带,脸烧了一片火烧云出来,“陛……陛陛下……你喝多了……”
我抬起醉眼朦胧的眼,“怎么,我喝了酒,你就不愿意了。”
然后,他开始对我上下其手。
情到浓处,他唤我,“陛下。”
我看着他眉尾处妖娆的绯红,“叫姐姐。”
“姐姐。”
……
翌日,他抱着我嘟囔,“当年,你从战场回来,我若是先跟你告白,你会不会就不用经历这么多的伤,跟我在一起。”
我想了想当年,我连去青楼小馆都不想带着他,“不会,我不会答应你的,你太小了。”
他一口咬在我的肩膀上,“姐姐这是对昨晚不满吗?”
我:“……”(原标题:《暴躁皇后,在线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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