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许愿树 | 拍摄 程十一
----有些事情,明明真真切切地发生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总觉得没有发生,像梦一样。
我想也许是因为这些事情太远,或是现在的我已经做不来那样的事情了。
19岁那年的三月初,我看到了电视消息,得知超级女声要开始了,那年改了名字,叫做花儿朵朵。
小时候就一直喜欢唱歌,在中学的时候也在校里元旦晚会上表演过。我超级兴奋,终于等到了,于是哭着对老师说:为了梦想,我得去。
我这个人很容易受到情绪的波动,一激动说话声音就变成了哭腔,眼泪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这一点之前是比较讨厌的,如今却有了推波助澜的效果。
擦着鼻涕眼泪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太棒了,请上了假。
在得知这次机会的时候,我第一想到的,是我上学时的唱歌搭档,小兔,她是Redgirl的成员,Redgirl是我们在学校组的组合,成立于2007年,我们那时总是呆在一起,扎一样的发型,一样的头饰,买一样的帽子,说一样的中二口号,去照了组合成立的大头贴,一起放学,上学。
也许因为那时网络不太发达的原因吧,我们不太了解外面的情形,好像什么都不怕,竟然会去买空磁带录歌寄给唱片公司,公司地址还是在微机课上偷偷查到的。我们录了很多歌,大多是SHE的歌,还有By2、王心凌、周杰伦等等。
记得在一个夏天,刚放学回家,我偷偷把家里的复读机带了出来,我们找了一个破旧的桥洞底下,还伴随着酸臭的味道,当时也管不了那么多,这里毕竟安静,也就都能忍受。
我们拿着摘下的芦苇杆当做麦克风,她一句,我一句,录了两个小时,途中还经过一辆运砂石的大卡车,呛得我们一直咳嗽。
她对我的意义很重要,只要是开口唱歌,就会想到她,她说以后我们成名了,我可以穿个高跟鞋,那样我们个子就正好了,还要想个好听点的艺名,再多练习练习签名,好像这一切真的会实现一样,总是精力充沛,积极乐观的样子。
就这样唱歌成了我们的繁重学习中的一剂快乐的调料。
我请好假立刻给她打了电话,激动到破音地向她说着,我希望我们合体一起就参加比赛,我说了好多好多,她也说了好多好多。
最终,由于一些原因,她去不了,她让我带着她的心愿去比赛,我答应了她。
拿着妈妈提前给的生活费,订了一张最便宜的绿皮车票,到小西门淘了几件廉价的服装,还买了一双火红的高跟鞋,那是我第一次穿高跟鞋,因为准备的是蔡依林的歌,高跟鞋比较合适些,谁知买回来真的就压箱底了,可笑的是,那双红鞋鞋底写着一个大大的囍字,我买的时候可能眼睛瞎了,竟然没看到。
四十块钱的鞋子,又是特价,掏了钱赶紧就走了,深怕老板反悔加价。
还买了件老年人穿的白色短袖汗衫,拿着中性笔画了半天的图“新疆,花儿朵朵”,背面写着三个大字“就是我”,那时的自己深受偶像剧的迫害,中二精神贯彻的很彻底。
准备好行李,在同学们都在上课之际,拉着箱子,哐当哐当地走出了校门。
班里还有一个女孩要跟我一起去,她叫小陈,也是一个喜欢唱歌的女孩,她这次出来没有给父母讲,用买手机的钱买了车票,有她跟我一起,我的爸妈才勉强让我去。
我们手里一人一千块,她把钱交给我管,合计两千,去掉火车费、服装费、车上饮食费,还剩一千二左右。
走出校门的那一刻,我就想着,我一定不回来了。
坐在候车室里的我,看着手里的火车票,激动到想上厕所,一场追梦路就此开始。
3月31日,乌鲁木齐-西宁,西宁是离我们最近的赛区,我记着很清楚,车票至今还夹在笔记本里,车次是1046,中间需要倒一趟车,先从乌鲁木齐到兰州,后兰州到西宁市,一共20多个小时。
在过了哈密后,火车上的人开始少了,多了很多空位置,终于可以躺着睡了。
晚上的火车上很冷,双脚冻得开始发麻,一边迷瞪着一边揉搓着双手,就这样熬了十几个小时。
兰州到了,现在是凌晨一点,距下趟去西宁的火车还有六七个小时,拉着行李去附近的面馆,吃了一碗正宗的兰州牛肉面,太好吃了。
随后猫进了一家网吧,进网吧的我们还有点紧张,还没有这个点去过这里,夜里收费便宜,好像五块钱一个人。比起坐在候车室耗上几个小时,不如在这里上上网,对于断网一年的我们来说,能上网简直太开心了。
终于到了西宁站,毫不夸张地说,此刻我们就像两个难民,头发油的发光,外套也被绿皮车座蹭得有点灰。
第一眼的西宁,没有乌鲁木齐繁华,路面上的高楼并不多,后来才知道,这里的地下文化超强大,好多商场,超市都在地下几层,因为这边是高原,风大,地面上很少见小商小贩,刮起风来,人都颤几颤。
走在路上的我们有些喘不过气,应该海拔太高的缘故吧。
本想着会在街上偶遇个帅哥什么的,谁知道这边大多是红脸扑扑的藏族欧巴,不过还是很帅的。
我们拉着行李开始找住宿的地方了,最终找到一个紧挨着马路的小旅馆,看着还挺安全,房主是一个憨厚大妈,40左右的年纪。谈好了价,40元一天,我们摊下来一人20。
这间房差不多有十平米,一张双人床,电视柜,大屁股电视一台,还有一个让我们害怕到后面换旅社的大窗户。
我们的房间靠着大门,隔音很不好,进来一个人,我们都能听见声音,这天晚上,进来一个喝醉酒的人,在客厅骂骂咧咧,那声音感觉就在耳边。
这扇窗户真的很大,一面墙三分之二都是窗户,而且还没有护栏,又是一楼,感觉敲一下就会碎似的,我们睡了一晚很不踏实,一早起来就退了房。还好在不远处又找了一家,价格和之前的一样,在三楼。
准备去电视台报名了,为了节省时间搭了辆出租车,直接开往电视台。
下了车,就看到好多人拥挤在报名处,都是一般大的女生,有的穿着少数民族的衣服很是漂亮呢。
到了报名口,一听我们是从新疆赶过来的,记者就围过来了,说要采访,把我们弄得有点不知所措,赶紧整理一下着装。
当记者问道我们为什么来这里,我正气禀然地,双脚没有挨地地晃着,清了清嗓子,说道:“为了梦想”,就这四个字,梦想这东西真是给人力量。
一回到住处就打开电视看我们的出境,貌似没有,或是我们没有找对频道。
报名结束,明日去比赛。现在去趟超市买点吃的,拉着小陈同学就去了超市,逛了很久,拿起了食物又放了回去,最后还是决定选几样便宜、又抵饿的东西。
海选这天我们起的很早,领了号码牌,等着被叫,说实在我真的不会选歌,到了比赛我还犹豫要唱什么歌曲。
轮到我了,我跟着工作人员的指引到了一间房,里面坐着两位老师,一男一女,我都不认识,我很礼貌地鞠了个躬,我唱了两首,一首韩文歌自己加的词,一首唯舞独尊。
我们这一轮的结果还不错,给了张卡片,让我们到后面去还有一场,后面的那一场有灯光,照的我眼睛有些睁不开,对面坐着三位评委,两男一女,其中那位女老师,建议我下次穿颜色深一点的衣服,灯光下我的碎花裙有点过素,还建议我加些舞蹈,问我会不会新疆舞,我扭了个脖子,后来给我发了一张牌子,说等十天再过来比赛。
十天?这么长,要怎么过呢,一天房租40元,十天400元,去掉回程的火车票,接下来的钱要省着花了。
这几天我经常到离住处不远的高原明珠上练歌,小陈同学胆小不敢出去,我呢,其实胆子也不算大,我是那种在胆子大的人面前胆小,胆子小的人面前胆子大,正好这会我胆子瞬间大了起来。
有一件事我真不想揭穿,怕小陈同学说我,是一件关于桶装方便面的故事,我们的厕所在外面,她晚上不敢出去,基本都用方便面桶解决了,现在我看到桶装方便面特别是那种蘑菇鸡汤面,就反胃。
在临近比赛前一天我们吵了一架,我现在还真想不起原因了,好在我们都因为明天要比赛了,本来互相不理,最后都开了尊口,冰冷化开了,明天加油!可惜我的嗓子哑了,每天去高原明珠练声,直接哑掉了。
之前本来定的是去长沙或者成都赛区,有可能可以见到何炅呢,但是想着西宁肯定去的人少,比赛胜算大,谁知道,乖乖,北京专门学声乐的人都飞来西宁,都想着这是块宝地,搞得西宁赛区成了几个赛区中参赛人数最多的,后悔已来不及了,来了就要全力以赴,嗓子哑了也要拼,加油。
比赛那天,我和小陈起了个大早,去早餐店吃的豆浆油条,还去形象店做了个发型,十块钱,真的好便宜,也没怎么给我弄,就差不多半个小时,把头发打高了些,说实在的我觉得有点奇怪。
到了现场好多比赛选手都来了,坐在椅子上看着前面的电视屏幕,是上一个选手的表演现场,好紧张啊,已经去了两次厕所了,坐不住又去厕所整理下衣服。
到我啦,我紧张的上台,感觉心脏都要扑通扑通地跳出来了,我抬头看着对面的评委,评委有三个人,有知道其中两位,一位是著名音乐人黑楠老师,还有一位是舞蹈家扬扬老师。
我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信笺纸,上面是我写的几十首歌词,我竟然把它带了台,谁会看你写的歌词,这是唱歌比赛又不是作词比赛,尴尬地我在说完这是我写的歌词之后,果断把它放在了地上。
本来我说话语速就很快,这下一紧张,说得更快了,竟然连断句都忘了,老师们接着笑出了声,问我是不是学播音的,我说是,他们说我说话太快了,我笑了笑回答:有点紧张。
我还是唱得蔡依林和一首前几天脑海里想起的旋律就编了首歌,唱了一个小片段,黑楠老师说我自己编的比前一首好,给我说了些意见,让我尴尬地是扬扬老师问我:你里面穿得衣服,是还要表演跳舞吗?
我外面那件衣服有些短,露出了半截里面的衣服,天知道我里面怎么穿了件亮晶晶的衣服,扬扬老师肯定以为我要跳舞,其实穿这件没有任何意思,是我脑子进水了。
结果嘛,没有结果,我还在这坐着,敲着键盘,小陈和我一样都止步于此。
回来的时候,真是心情低落极了。
我生活的地方,在一个小团场里面,不到两万人口,一所小学,一所中学,多的没有,在学校里经常表演的我,就觉得自己很牛了,很可以了。
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想得太过容易了,我的世界太小了。
后来也想通了,我喜欢唱歌并不需要得到什么,去追逐过就够了,开心的时候唱一唱,愉悦自己,这样就很好啊,我真的很开心,有这么一段经历,感谢父母,感谢老师跟朋友们的支持。
感谢19岁的自己,幸好去了,不然现在叫我去,我可真没有那时的勇气跟自信。
年轻的时候,要多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样,才能充盈自己的小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