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灵 编辑|燕子 图片|网络
十三 爱无疆
三日后，午门外。
九王黎昌正装端坐法场监斩堂上，面朝法场中央，左右两边端坐左董廉、刑部侍郎徐良，法场正中斩台上绑缚一人，青丝如墨掩不住满面尘灰，素衣短衫遮不住满身罪孽，她正是往日的西宫贵妃，如今的阶下囚徒曹氏西燕。
曹西燕体虚面黄，眼望西天，悲愤交加，泪如雨下，仰天长叹：
“我曹西燕身坐西宫，却落得如此下场，昨日婴儿猝死牢中，今日法场刀下身亡，真乃‘锦衣玉帛真情少，身伴帝王如伴虎’!我曹西燕今朝魂散法场上，来世不做帝王妃……”
“曹氏，你身为宫妃，应安守本分，今日受刑，罪有应得！”
午时三刻，催魂炮声声响彻法场，监斩官董廉令牌掷地，刀斧手手起刀落，曹西燕霎时血染法场，身首不全，魂消魂散。
静庵堂内，秦梓芸神色平静，左手轻捻佛珠，伏案上书武帝——
“妾愿常守庵堂，吃斋念佛，为太子轩仁和大魏子民祈福，请武帝恕妾不伴之罪，并另立皇后，辅佐武帝统管后宫，愿大魏社稷长安不衰!”
武帝知秦梓芸劫痛未消，无心打理后宫，便准许她安居静庵寺院，静神养身。便重修静庵寺院，寺内陈设皆随秦梓芸心意，寺院宽阔、静雅，寺内设有紫云阁，为秦梓芸静养、抄经、净心而建，若日后秦梓芸不再回宫，可常居紫云阁颐养天年。
暖阳普照，春和景明，大魏朝廷安宁，边界无战事，可谓天下和安。一月后，武帝驾临冷宫，接梅妃与文景回宫，起居紫薰宫。
暮春时节，边境之地齐梁动荡，武帝帅兵亲征，平定外乱，一月后回宫听闻秦梓芸积愤成疾，身故静庵寺院，享年三十四岁。武帝忍不住含泪长叹：
“朕跨马提枪，踏平敌营军阵，却抚不平你心中伤痛，伴君一场，却孤独身故清净之地。皇后啊，你既已去，愿纷争不缠身，从此无哀痛。”
仰天长望，望断天涯，望不到故人何处，武帝顿感身似神散，心中悲凉，似有利刃穿心，暗痛重升，汗如雨下。陈鹏见状，忙将武帝扶于寝殿，传来太医为武帝诊脉，并派人请董廉、陶子谦、徐良等人进殿共议册立皇后、太子之事。
董廉等人明白陈鹏之意，自古太监不参政，但后宫不可无人统管，东宫不可虚空，身为宫廷重臣，理应进谏武帝早日立后册储，册立何人，应由武帝做主。于是三人上书提议，请武帝三思而后定。
三月后，武帝拟旨昭告天下，封梅妃为后，统管后宫诸嫔妃，册立文景为太子，即为储君。皇后梅妤嫣居正阳宫，东宫与紫薰宫合为太子宫及起居寝宫。
皇后梅妤嫣以礼立矩重理后宫，后宫上至嫔妃、公主，下至宫女、太监须识礼懂仪，安分守己，并为有皇子、公主的辰妃、怡妃、仪妃等增设紫怡苑、安和苑、仪馨苑等，各宫院行居井然有序，后宫再无纷争云起。
武帝日理朝事，夜批奏折，无暇行走后宫，倒也忙繁而不乱，忙而充实。
曹西燕罪身下入刑部大牢，虽诞下子嗣，却夭折牢中，令九王黎昌心感失落，但想想此子身份不正，不可存留，牢中夭折许是天意，便稍稍心安。
黎昌闭居府内数月，足不出户，有府内武将探知边境外患仍存，晋州一带常有齐梁侵兵骚扰，武帝日理朝政，难以脱身，便进宫请求镇守边境。听九王之言，武帝心中震惊，问：
“皇弟大义灭亲，令人敬佩。今日请求，难道心有结怨？”
九王知武帝所谓“灭亲”若指何事，心中不禁羞愧难当，摇头道：
“往日之事已为臣弟之过，请武帝莫再提起。今日臣弟请求外守边境也是为大魏着想。如今皇后统管后宫，后宫风雨已过，曹氏异党已除，朝廷上下可谓安宁，皇兄可安心治理朝政。而边境之地外患骚扰，恐百姓受虐，臣弟愿请求守护晋州，为大魏尽微薄之力，为皇兄分社稷之忧。”
武帝动容，手抚九王臂膀，慨叹道：
“九弟呀，你我兄弟九人，南征北战，三人战死沙场，平南王三弟、怀安王六弟、郡王八弟皆英年早逝，福王七弟体弱多病难当重任，宗王大皇兄向来独去独往不理朝事，唯九弟朝内替与我分忧，若九弟远离朝廷守护边境，叫我如何放心？”
“皇兄……”黎昌闻言心中浮动万千，欲言又止，低头深思良久，朝武帝深施一礼，道：
“皇兄切莫担忧，如今朝内丞相董廉、侍郎徐良等众臣一心辅佐武帝治理朝政，皇后统管后宫有方，太子文景年幼德智兼备。臣弟徒留府内终日虚度，不如守护边境为皇兄分忧。日后外患平定，弟再返还朝内。”
武帝久望九王，低声问道：“皇弟确愿赴守边庭之地？你我手足情深，兄实为不舍!”
九王眼望武帝，深深点头：“臣弟去意已定，望皇兄应允!”
武帝见九王心意已决，不便挽留，想想曹西燕身怀九王血脉，却夭折大牢，九王离朝守境也可渐减心中愧疚，只好应允九王带兵将八千，五日后动身守护晋州边境，并连夜拟旨一道，让黎昌携带于身，所遇危难，可及请朝内援兵救急。九王接旨谢过武帝，转回府内。
五日已到，九王黎昌携带家眷、兵将动身，奔赴晋州守护边境。武帝备设酒宴款待，为黎昌饯行至十里长亭，君臣兄弟洒泪挥别。
九王黎昌守护边境五年，体恤百姓，平定外患，常出使齐梁交和、贸易，晋州一带百姓安居乐业，可谓政通人和，百废具兴。
昼夜忙于朝事，武帝渐觉身不从心，胸闷气短时有感觉，恐皇后梅妤嫣担心，多日未行走行宫。
早朝完毕，退朝钟响，众臣退去，武帝离朝回宫。陈鹏捧茶奉上，却见武帝面色发白，神色凝重，担忧安慰道：“武帝朝事繁重，也应以身体为重！您日渐消瘦，令人心疼……”
“陈鹏切勿多虑。”看看陈鹏，武帝抬手轻摇，坐在案前饮茶，问陈鹏道：“朕已多日未行走行宫，太子与皇后可好？”
陈鹏忙躬身向前，恭敬道：“回武帝，后宫由皇后打理，内务井然有序，宫苑相安无事。明日太子文景即满两岁，武帝可否行至东宫，探望太子……”
“哦？”武帝欣喜眉开，继而摇头轻叹：“太子即满两岁？朕居然……”
想想自九王离朝奔赴边境，后宫有皇后梅妤嫣守管，自己已有数月少后宫行走了。太子文景即满周岁，想必妤嫣已教其识文懂礼。武帝心中牵念梅妤嫣与文景，又恐她为自己担忧。
陈鹏看出武帝心思，近前提议道：“武帝既牵念太子，公事完毕，可前去东宫探望，也可行走正阳宫，探望皇后。”
武帝、陈鹏相视，会意点头。
少顷，武帝阅完奏折，稍作休息，由陈鹏引路，直奔正阳后宫。
侍女妍贞正引文景御花园观花，见武帝到来，忙与文景跪地接驾。
武帝多日不见文景，今日一见，武帝百感重升，抱起文景，左右端详，见文景面色白净，双目有神，身体强壮如虎，似有自己当年之气魄，心中喜悦不已，忙命陈鹏将所带玉如意送于文景，问道：
“文景可喜欢玉如意？”
文景手捧玉如意，喜爱之意无以掩饰，将玉如意举过头顶，连连点头：“儿臣喜欢此玉如意，定视如意为珍宝!”
妍贞知玉如意乃贵重之物，恐文景把玩无意摔碎，忙从文景手中接过玉如意，小心抱在怀中，引教文景跪地致谢武帝：“太子，快谢过武帝!”
文景虽年幼却知礼，忙随妍贞双膝跪地，扣头致谢：“儿臣谢父皇恩赐如意！”
武帝愈发喜爱文景，将文景抱于怀中，不肯释手，问道：
“文景可愿随父皇正阳宫探望你母后？”
文景懂武帝之意，连连点头：“文景想念父皇多日，母后也想见父皇。”
一句话令武帝心中感动，武帝怀抱文景，命陈鹏引路，欲行正阳内院。
妍贞忙跪地禀告：“禀武帝，皇后娘娘不在正阳宫内!”
“哦？”武帝骤然疑惑，“皇后不在正阳宫？她……”
妍贞道：“禀武帝，紫怡苑辰贵人前日身受风寒，皇后娘娘紫怡苑探望辰贵人。”
“辰妃有恙？”武帝低头略略沉思，这位辰妃乃尚书丘北陵之女，前年进宫，身体不佳，自生下公主，愈发体弱，便问妍贞：“可否传过太医？”
妍贞道：“禀武帝，皇后娘娘已传过太医为辰贵人诊病，辰贵人体弱多病已非一日……”
武帝点头，未加多想，唤起妍贞，道：“随朕前去紫怡苑!”
紫怡苑内，辰妃已用过午膳，由侍女相陪，与皇后梅妤嫣坐在内室谈心。见武帝怀抱文景进来，忙跪下接驾：“不知武帝与太子到来，臣妾接驾迟疑……”
武帝将文景放下，扶起辰妃与梅妤嫣。见梅妤嫣虽面色红润，却略显清瘦，眉宇间透出点点倦意，不禁心升怜惜之情，深视梅妤嫣。轻声说道：
“皇后多日忙于宫内之事，应保重身体！”
“武帝，”梅妤嫣见武帝面色发白，面目清瘦。想想武帝经历太子轩仁幼年早逝，怒斩西宫曹西燕，皇后秦梓芸出宫静庵寺院陨身，九王离朝守护边境之地……桩桩件件令人悲痛、心伤，武帝怎能不忧心、消瘦？心疼之意油然而生，梅妤嫣低头微语：“武帝忧心朝政，千万保重身体，切勿为后宫之事担忧!”
辰妃忙向前微微躬身施礼：“皆因臣妾体弱，害皇后担心，请武帝莫怪皇后！”
武帝转神，扶辰妃坐下，转身问梅妤嫣：“可曾传过太医？”
梅妤嫣道：“太医已为皇妹诊过，也已开方用药调理。”
武帝放心点头，吩咐侍女悉心照料辰妃，携梅妤嫣与众人返回正阳宫院。
众人退下，武帝与梅妤嫣执手相依，倾诉心中相思之苦。
“武帝多日未到正阳后宫，臣妾知武帝朝政繁忙，只是文景年幼无知，日日要见父皇，后宫又遇辰妃有恙，臣妾……”
见梅妤嫣面带娇羞，仿若桃花，武帝眉开心展，低声道：“皇后辛苦了！文景要见父皇，皇后为何不让陈鹏传禀于我？”
梅妤嫣道：“武帝昼夜治理朝政，公事繁重，妤嫣怎敢打扰？”
武帝动情，伸手揽梅妤嫣入怀，笑言：“唯卿解我心矣!今日朕特来打扰，不知卿可愿陪朕否？”
梅妤嫣动容，面色微红，低头细语：“后宫之大，皆为武帝行宫，臣妾岂有不愿之理？”
武帝欣喜颜开，拥紧梅妤嫣，久久不愿释手，由衷道：“卿统管后宫有序，愿后宫再无雨云起!”
梅妤嫣双目含情，久望武帝，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
时近黄昏，夕阳挥洒宫院。武帝吩咐陈鹏：“朕今夜安寝正阳宫，命内使臣等门外守护。”
梅妤嫣闻言，抬头深情凝望，久久不语。
大魏十七年冬，武帝积劳成疾，久病不愈，遂拟遗旨册立太子文景为大魏储君，帝驾崩即可登基。
梅妤嫣与太子文景日夜守护武帝寝殿，见武帝日渐体弱病重，心焦如焚。想想武帝久经沙场却不曾气馁，林州初遇虽受风寒却意气不凡，英年失子劫痛心伤，久郁成疾，梅妤嫣心如刀绞，不禁悲痛泣下：
“武帝，妾不能与君分担伤痛，实感愧疚万分，时日还长，请君为妾，为幼子文景振作!”
武帝凝望梅妤嫣虚弱含笑，执手相抚：
“林州相识时至今日，我与卿相守十三年，已是上天眷顾；卿受屈冷宫诞下文景，已属上天恩赐。朝内异党已除，请卿当大任协幼帝登基，护好大魏江山，此慰我心!”
“武帝，”梅妤嫣与武帝十指相扣，泪如雨下，声声泣噎，“君应全力护幼子成人，怎安心舍妾身独去？妾承得起后宫纷争风雨，却不能一人担起助幼帝登基执政大业!你不在身边，乃妾承世间疾风恶雨……”
武帝虚笑，问梅妤嫣：“武帝……可称明君否？”
梅妤嫣双手紧扣武帝十指，含泪点头：
“君平外敌，抚民心，安朝纲，除奸逆，稳社稷，江山如绣，怎不称明君？”
武帝轻抚梅妤嫣泪眼，宽心道：
“卿且勿悲伤过度。如今朝内同心无异，卿可摄政，一心辅佐文景继承基业，安我大魏山河无恙……”
“武帝为君，承大魏重任；为父，为幼储荡清前程；为夫，却不与妾风雨同行，你于心何忍妾孤身扶幼!武帝……”
梅妤嫣声声泪下，诉不尽倾心衷肠，武帝神智恍惚，神散冥界……
正阳寝殿外，天昏云涌，层层灰茫卷压宫室。苍穹模糊，大地呜咽应和长河悲鸣，似低诉人间哀声。寒风瑟瑟卷起细雪缠绵，似不舍世间情长!
时年十月，武帝驾崩，享年四十二岁。
传旨官手捧武帝遗旨，站立正阳大殿昭告天下——
“传武帝遗旨：武帝驾崩，储君文景继位，号为大魏文帝。文帝年幼，太后梅妤嫣摄政辅佐文帝统治大魏基业，礼部、刑部、吏部等文臣武将当衷心辅佐文帝与太后，以稳大魏社稷!钦此!”
十月，疾风寒烈，大雪漫舞。幼帝登基，风雪无阻，十里长街十里银白，众臣风雪追随、护拥，太后梅妤嫣携九岁幼帝文景一步一阶走向正阳大殿。
眼望威武大殿，梅妤嫣思起前事，心潮如长河起伏：
“武帝，你戎马疆场，南征北战，打下大魏江山，攘外敌，安内患，除奸逆，铲异党，抚贤臣良将，皆为文帝与妤嫣辟安宁朝野，此等大爱，妤嫣岂能不知？武帝，请您九泉之下安心，妤嫣定倾力相辅幼主文帝，为君守护大魏一片锦绣江山!”
正是：
大朝泱泱疆界宽，后宫无端起争戈。
忠臣明辨是与非，奸逆暗挑离与合。
行宫风雨重重起，明君大爱深深剥。
幼帝执政承大业，贤后倾心绣山河。
作者简介：幸福驿站，原名王灵，女，一个热爱文字、酷爱写诗的70后，现居陕西汉中。诗观：拥抱诗歌行走，每一个灵魂都会闪烁出高贵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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