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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我有一个快递找不到了,赶在快递点关门前去了那里,快递员等了我很久。
有一个快递员正在孤独的抽着烟,他说他叫小陈,这是他快递生涯的最后一天。
为了感谢他,我请他吃宵夜。
然后,他给我讲了这么一个故事,发生在前段时间。
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大家听着玩儿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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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问我,男人和女人用工兵铲有什么区别?
我会说,
男人用工兵铲,是出于恨;
女人用工兵铲,是出于情。
小陈记得那天,他抱着纸箱在小区药房门口徘徊,他想看看这个叫康子的女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物,生活在怎么样的环境,才会需要买工兵铲。
幻想中的那个女人,身着旗袍,曲线婀娜,手上挥舞着工兵铲。
在他等出了三个拿着痔疮膏的男人,和五个拿着避孕套女人后。
那个女人,终于走出了药房。
幻想中的旗袍变成了白大褂。
好像……更好了。
小陈咽了一下口水,说,把取件码给我看一下。
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的样子,小陈想起了初中的月花。
那时候,小陈还不叫小陈,大家都叫他二中十三少。
但那又怎么样呢?
庞然如二中,也无法取代他心中的月花。
眼看着月花转学去了卫校。
自己始终没能把那句“留下来,好不好”告诉她。
或许,现在的她也穿着相同的白大褂。
这个小区有5万平方米,3个驿站,8个快递柜,19个快递小哥,她却选择让我送货上门,或许,这就是我们之间的情分。
康子拿出手机举到他面前,将小陈拉回现实。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悄然转动,不经意间牵动着三个人的人生。
一条新的短信刚好进来,
发件人:疾控中心
信息内容:健康码变黄
小陈原本羞涩的脸,瞬间愣住,然后慌张,再然后向后倒退,发出了鸡叫声。
你黄了。
那一刻,康子仿佛历经了扫黄现场。
不,不对。
这手机上是她老公的手机号码,绑的是她老公的健康码。
“黄的不是我”,康子的欣喜持续不到一秒,又像触电一般转为沉默,他昨天刚从深圳开完会回来,怎么可能会变黄?
康子把情况告诉了小陈,小陈眉头一皱,带着她到了社区,查了老公的记录,深圳、东莞、珠海,又是深圳,然后是广州,又去了峨眉山,为什么还有峨眉山?
小陈摸着下巴,有猴的地方,就有耍猴的,或许,你被耍了。
不不不,他可能是开会去了,做金融就是这样,忙。
康子开始找补,可内心已经开始动摇,真这么忙吗?
电话打了过去,手却抖了起来。
老公,你上次开会都去哪儿开?
深圳。
就深圳吗?
对,就深圳。
一样的回答,过去带来的安心,现在带来的是伤心。
所有的问句,都是康子内心深处歇斯底里的求救。
但他,视若无睹。
哪怕是一句“我去峨眉山教猴子买理财了”,她都能找出一万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但偏偏,他没有。
你温柔的对待这个世界,世界却没能温柔待你。
8岁和18岁中间有10年,18岁到28岁的中间却有一生。
挂断电话的那个瞬间,28岁的康丽丽,AKA康子,走完了她的一生。
康子坐在绿化带旁抽起了煊赫门,忍不住的啜泣。
是他说,抽烟只抽煊赫门,一生只爱一个人。
现在我才知道,他喜欢抽的不是香烟,是皮鞭。
抽到了我的心上。
我知道,世间万般因果皆是轮回,他码黄的一瞬间,我已经绿了。
快递小陈站在旁边,其实了解一个人并不代表什么,人是会变的,今天他喜欢皮鞭,明天他可以喜欢皮绳。
你喜欢皮绳吗?
康子没有接话。
你知道吗?
有时候我觉得,我的人生,是一场经费不足的电影,拍摄时用了绿幕,剧组却没钱加后期。
哪个女孩儿会不喜欢滤镜呢,可我现在,只有绿镜。
我也曾期待一个粉红色的梦,现在他终于给了——发廊粉。
小陈放下包裹在纸皮箱里的工兵铲,掏出他的白沙。
燃起的烟雾,是灵魂对话的证明。
小陈靠在药房门边,都说人生如戏,其实是戏如人生。
不要为一个角色而落泪,主角总是晚一步登场。
康子抬头,可他是第一个不许我哭的男人,现在他却成为了我哭泣的理由。
康子开始反思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两个人之间开始渐行渐远的。
是从我不再喜欢穿JK开始吗?
是从我问他说“跟我进屋吗”开始吗?
还是从我拒绝了他上次说要“尝尝新花样”拿出的哥斯拉头套开始?
她想起了柴米油盐,想起了孩子学校,想起了婆媳矛盾。
她想起年轻时一起看《阿飞正传》,说要当一对没有脚的鸟儿。
如今,年华褪去,那两只没脚的鸟儿,一只成了走地鸡,一只成了只有鸟儿的脚。
他说,他依然是没有脚的鸟儿,但康子更希望,以后的他只有脚,没有鸟。
隔壁牛先生告诉过我,绑住男人的身体容易,绑住男人的心难。
现在我懂了,男人喜欢玩捆绑。
真好啊,快递小陈脱口而出。
有什么好的?康子不解。
我送了那么久快递,发现快递有两种,一种有人惦记,你送晚一点都被骂到祖坟冒烟;
一种无人记得,你放到高达面世都没人去拿。
我们喜欢那些没人要的快递,怎么送,送不送都没人来管。
可有人骂的快递,才是好快递。
有人骂就有人惦记,你骂的越狠,惦记越深。
康子吐了一口烟,男人都这么油腔滑调吗?
小陈嘬了一口烟,女人都这么口是心非吗?
康子瞥了他一眼,有时候我会想男人真的这样喜欢大保健吗?
小陈低头,又或许他喜欢的只是青春的冲动时光。
不,也许他不是喜欢大宝剑,他只是已经不再喜欢我。
明明素未谋面,小陈却忍不住的安慰起来。
他只是犯了每个男人都会犯的错。
对,每个男人都是少年,康子忍不住流下眼泪。
少年的他也曾立志献身环保事业,但再环保,也要养家吃饭,我看着他从环保少年变成中年社畜。
现在才终于知道他从未放弃初心,只是树没有种在大西北,种在了我头上。
或许,命运欠他一句“How dare you”,只不过该由我来替他说了。
我并不是没有擦觉,但我妈妈说过,笨女人更好运,所以我没有去看,也没有去揭穿。
别人都以为,只有凤梨罐头会过期,可实际上,阿莫西林会过期,乙酰氨基会过期,阿司匹林也会过期。
小陈说,那是药,不是人。
对,一瓶药只会过期一次,但一个人,却会让你失望无数次。
说到这里,康子回想起过去一起去蓝色潮湿的海,带出的是绿色的记忆。
原来,最了解男人的人不是老婆,而是技师。
不对,小陈吐出一口烟圈,是健康码。
人啊,总是孜孜不倦的用各种方法追求了解、真实,亲子鉴定、宾馆查房、健康码流调,可真实一定会带来好结果吗?
明知道两条杠是中招,却一定要再上网问一下两道杠和一道杠的区别。
明知道快递员都图省事和快,却一定要去现场看快递员有没有轻拿轻放。
都知道不该知道,但还是想要知道,知道之后,却又说不如不知道。
药房、快递、人生,都是一个道理。
小陈望向康子,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康子擦干眼泪,签收了快递。
小陈点击派送成功,向着下一户等待快递的家庭走去。
小陈回头,你的工兵铲用来做什么的?
铲脏东西,康子头也不回,转身走回药房。
“如果我有取件码,你愿不愿意我取你?”
“如果你有取件码,你会不会想要取走我?”
这个问题,小陈没有问,康子没有答。
小陈再没有见过康子。
“快递柜只开一次,机会只有一回。如果是寂寞,请随时找我。”
假如没有这疫情,假如健康码不曾揭开一个谎言。
康子也许还会以为她的丈夫正在为了这个家庭幸福挑灯夜战,而现在她知道丈夫依然挑灯夜战,只是战场换了一个地方。
快递小陈也许还会心无旁骛的送快递,而现在他依然在送快递,只是心中多了一个挥舞着工兵铲的女人。
她的加特林,再也上不了他的钢锯岭;
他的瞄准镜,再也离不开她的阿登林。
幸福湾小区从此多了一个魂不守舍的快递员,一个心不在焉的药店员,和一个不知危险降临的金融从业人员。
47天2个小时13分之后,他再次路过药店,一切如初,只是店门口少了一个哭泣的女人。
只是门口的那片小花圃,好像更鲜艳了一些。
或许,工兵铲就是这么好用吧。
每天你都有机会和很多人擦身而过,而你或者对他们一无所知,你不知道哪一天,他们的码会变黄,你也不知道哪一天,他们的人会变绿。
或许,这就是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