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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春节,又到了马丽最忙的时候。
跨年档《李茂换太子》刚上映半个月,《东北虎》紧随其后,接下来是贺岁片《这个杀手不太冷静》和年后的《哥,你好》,期间还要忙电视剧《超越》和综艺《麻花特开心》宣传。
接受采访时,她已经离家二十多天,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了倦意:“之前每年只是在忙春晚,今年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电影都赶到这会儿了。”
马丽成名作《夏洛特烦恼》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如今忙得不着家的马丽,曾是个“富二代”。
1982年,马丽出生在辽宁省丹东市,她的家庭环境不错,妈妈是开饭店的,继父对她也很好,从不吝啬给她的零花钱。
从小到大,马丽没有体会过“穷”的滋味,出门永远是打车,连公交车都没坐过。直到2003年,家里的饭店倒闭了,妈妈不得已第一次向女儿要钱。
已经毕业一年、还没有积蓄的马丽这才意识到,轮到自己赚钱养家了。
成名之前的马丽
那时马丽二十出头,刚开始北漂,又从“富二代”变成了“穷演员”,不谙世事。租房时遇上过黑中介,用胶水堵住她的门锁,半夜报警说她扰民,谎称她是特殊服务,把她的手机号码登在报纸上,她吓得半年不敢出门。
好在她的专业背景很硬。科班出身,先在沈阳念了五年艺校,又考上了中戏表演系,和陈数、张鲁一是同级同学。中戏毕业之后,她进了北京大学林兆华戏剧研修班。
她的第一部戏是朋友介绍的话剧《安妮日记》,演一个秘书,50块钱,她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去见导演前化妆的时候,她手都在抖,“就觉得我要赚钱了,我要有工作了。”
话剧舞台上的马丽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靠50块钱的小角色养活自己,演的大多是正剧,还曾经和濮存昕、陶虹一起主演了第一版的《建筑大师》。
转折发生在2005年。马丽在话剧《满城全是金字塔》中的一个小角色,一下子吸引住了正在看戏的沈腾,马丽就这么被请进了开心麻花,一待就是17年。
2015年春晚,马丽表演小品《投其所好》
曾经是开心麻花第一代主演的何炅,还邀请马丽一起在湖南卫视春晚上演了《超幸福鞋垫》系列。当时的女喜剧演员本来就少,演得好的更少,马丽一下子就窜出来了。
在北京的小剧场里演了几年舞台剧后,马丽又跟着团队登上了央视的春晚舞台,被全国观众看到。
2013年到2020年,她五次搭档沈腾表演春晚小品,从老太太到女领导,从干练的大堂经理,到溜须拍马的下属,个个出彩。有人评价她:“宋丹丹之后,终于又有女演员能在春晚上逗乐大家了。”
《羞羞的铁拳》中马丽进女澡堂
她的喜剧名场面,集中出现在电影《羞羞的铁拳》中。她饰演的女主角和艾伦饰演的男主灵魂互换,导演给马丽的任务就是“把自己变成一个男人”。
为了角色,她从开拍前四个月就开始学习艾伦的说话和动作,能在椅子上瘫着,就绝不好好坐着。电影里她全程几乎素颜,放飞自我,举手投足都像极了一个男人。
尤其是进女澡堂时色眯眯的小眼神,看电影的观众一恍惚觉得,“马丽和艾伦是真的互换了身体。”
马丽反而对自己的“喜感”有点懵:“我只是在认真塑造角色,大家就觉得好笑,可能这就是老天爷赏饭吃吧。”
后台化妆的马丽
马丽不仅是天赋型人才,也是努力型选手。
刚开始演开心麻花舞台剧的时候,一年365天,她能演360天,长时间高强度工作导致了脱发、斑秃,成了“千场女王”。
《夏洛特烦恼》中有一场夏洛和马冬梅遇到臭流氓的戏,马丽被重重地踢到,愣是没吱声,喊卡了之后才疼得哭出来。
拍摄《羞羞的铁拳》的泳池戏时,马丽遇上了生理期。这场戏拍了两天,她生生在水里泡了3、4个小时。
2014年春晚,马丽表演小品《扶不扶》
她也是个聪明的演员。知道自己的外形不足以让观众笑,就在声音上下功夫,学会了在粗犷的男人嗓和娇羞的少女音中切换自如。
特有的“马氏”笑声也是她自己设计的,丹田发力,让笑声有“厚度”,“没几个女的敢这么笑。”
想发出这样的声音,表情必然就是扭曲甚至狰狞的。马丽没有回看自己的表演视频的习惯,有一次偶然看到了,她自己都吓傻了:“太丑了,为什么会这样?”
马丽很清楚自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
因为“不够好看”,她没考上北影,没有当上毕业大戏的女主角,中戏毕业后也不敢“跑组”递简历。好不容易进了一次剧组,听到有人背后议论她:“是不是靠关系进来的呀?”
中戏的老师曾经说她上嘴唇外突,建议她去整牙,马丽觉得很受伤。她选择了演话剧,舞台大,离观众远,以表演为重,没有人会在意她的长相。
《夏洛特烦恼》剧照
她演了两年话剧版《夏洛特烦恼》,却不是电影版马冬梅的第一人选。为了票房,导演找来了更有名气的女演员,但怎么试都不如马丽,好像马冬梅和马丽已经合为一体了。
这个角色就是按着马丽写的。马冬梅是扔标枪的,马丽中学也是体育生,扔铅球,打篮球,和男生称兄道弟;马冬梅不修边幅,马丽也从不捯饬自己,成名之前洗脸就两道程序:一洗,二擦。
马丽拍摄的时尚大片
《夏洛特烦恼》红了之后,她才开始在意外表。剪掉了齐腰的长发,变成干练的短发,开始学习护肤和穿搭,努力减肥,拍时尚硬照。
但是到了颁奖典礼现场,依然有品牌因为她“外表太土”而拒绝借衣服给她穿。也有人发现马丽变美了,下一句就是:“不要太漂亮,太漂亮就不好笑了。”
除了“不能太美”,身材也不由自己控制。入行的十几年里,她就像一个气球一样,在胖瘦间来回切换。
话剧《乌龙山伯爵》剧照
马丽原本很瘦,1米68的身高,常年维持在55公斤左右。2011年的话剧《乌龙山伯爵》里,马丽饰演女主角玛丽莲,那是她第一次接到“比较漂亮”的角色,她用了一个月,生生把自己饿到了95斤,修长的身段在舞台上很是显眼。
后来,为了春晚小品《扶不扶》里的老太太增肥十几斤,瘦了之后再去演《夏洛特烦恼》中的少女马冬梅。《羞羞的铁拳》和《东北虎》的角色都需要她胖一点,杀青后再辛苦地减掉。
她说自己花了很长时间和长相以及“谐星”这个身份和解。
如今,已经40岁的她反而看开了:“20岁的时候,就有人说我像30多岁,现在40岁了,还说我最多就30多岁,所以不焦虑了。”
老公许文赫给马丽庆祝生日
熟悉马丽的人说她“表里不一”,意思是她本人的性格,和她演的角色差别很大。
她自己也承认,生活中的马丽没有她饰演的角色那么有趣。她说话声音很轻,语调缓和,笑起来也没有那么豪迈,是艾伦口中“刺猬一样的女人”。
成名之前她就是这样。认识的哥哥带她去跑剧组,见导演,她总是哭丧着脸;演话剧的时候,所有人都围着导演,只有她一个人在角落里;吴宇森来了,合照里只有她不在。
濮存昕曾经建议她改一改自己的性格,不然在这个行业里混不下去。
马丽堆的小雪人
年龄大了之后,她更喜欢一个人静静待着,话也没以前那么多了。
《羞羞的铁拳》之后,马丽陷入了一段时间的低谷,找上门的都是喜剧,角色类型也差不多。作为演员,又是演正剧出身,马丽很想在戏路上有所突破。
直到2018年底,耿军导演找到她,希望她可以主演自己的新作《东北虎》。本着对耿军导演和剧本的喜爱,马丽一口答应下来。
她饰演的角色叫美玲,和章宇饰演的男主是夫妻。怀孕的美玲在她老公的衣服上面发现了一根黄头发,知道丈夫出轨了,于是用尽方法寻找小三。
电影《东北虎》剧照
在电影里,马丽一改以前的“彪悍”人设,细腻而极具爆发力的情感戏让人眼前一亮。
电影中高潮的一幕,章宇陪马丽过生日,她告诉丈夫,除了生日蛋糕,桌上的菜都放了毒药。为了知道黄头发女人的身份,她直接用手抓菜往嘴里放,眼神坚定而绝望。
演完之后,马丽在导演监视器里重看这段表演,克制不住地哭了。
2021年,《东北虎》在上海电影节上展映,并获得了金爵奖最佳影片。有人看完后说:“马丽值得一个女主角奖杯。”
和我们聊到《东北虎》的情感戏时,马丽的眼眶又红了。“很多人是因为喜剧认识我,看到的更多是马丽女汉子的一面,很少能看到我内心的那种柔软。耿军导演他看到了。”
以下是马丽的自述:
电影《东北虎》剧照
其实公司看了《东北虎》剧本之后,会觉得戏份太少了。但是我从来不是从商业的角度看作品,说我必须占据多少戏份,以所谓大女主的戏为标准来考虑接不接戏。
我看了剧本之后,觉得这会是一个非常好的女性角色,很可怜,又很可爱,也非常坚强,我挺心疼她的,所以就决定要拍。
美玲其实是一个非常智慧的人,知道丈夫出轨后,她不是一味地暴力或者是闹,而是用自己的方法想去挽救这个家庭。
美玲发现丈夫衣服上的黄头发
美玲、丈夫、小三一起合照
在电影最后,她和丈夫一起去见小三,三个人吃饭。这场戏对我来说挺崩溃的,那一刻,你会觉得你就是美玲,你终于找到这黄头发的了,你要怎么去面对她?
那个时候鹤岗下午三点多天就黑了,我们拍这个戏是晚上九、十点钟开始的,一直到凌晨好像四、五点才收工。当时的灯光和氛围,再加上角色的心情,非常的压抑和诡异。
每拍一条,我都需要在马路上去舒缓一下自己。你要把自己全部清空,归零,然后再走进拍摄的屋子里。我很怕走进去,但是你又必须要走进去,我很怕看到那张脸,但是你又要微笑面对。这就是我说的美玲强大、智慧又可怜的一面,在那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美玲望着熟睡的丈夫,眼神复杂
如果你没有走心,用技巧去演它,那没有问题,但我是完全地投入到角色里了。我就跟我身边的工作人员说,我觉得这一场戏拍完,我少活了好几年,因为气血那一刻真的耗尽了,耗干了。
很残忍,非常残忍,我的心一次一次地被撕开,不能提了,很可怕。
耿军导演的电影里面其实很少有女性角色,这次是一个突破。我反而劝他,我说希望你的戏里面可以多一些女性角色,甚至可以以女性为主。我觉得角色一定要阴阳平衡才会好看,之所以我这么爱这部电影,就是觉得它跟耿军导演以前的电影不一样。
马丽、章宇和耿军导演在电影拍摄现场
我们之前并不认识,只看过彼此的作品。所以他能够选我演《东北虎》,我很意外。
看了剧本之后,我们见面吃了顿饭。他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一个非常朴实的导演,背着个双肩背,像个学生一样。
那天吃的是火锅,他说可以喝一听啤酒,结果聊着聊着一听变两听,两听变三听。
我就给他讲我从小的经历,他给我讲他怎么走上导演这条路。那一刻我们彼此是打开的,你会觉得像多少年没有见面的老朋友一样,这种亲切感是跟别人没有过的。
耿军导演在看马丽的戏
所以那一刻我就认定了,这个人我想和他交朋友。我这个人不会说话,不主动,也不会溜须拍马,但是我一旦认定了这个人,钦佩他的人品和专业,我就会主动,不合作也没关系。
我觉得现在像他这样纯粹的人很少了,所以除非导演说不用我,如果说他说马丽可以,我肯定会参与。
《东北虎》剧照
接这个戏之前我还挺瘦的,因为那个时候就觉得要瘦一点才好看。耿军还说,我没想到你这么瘦。他说这戏不一样,我反而希望你胖一点,你就使劲吃。孕妇她是一定要胖的,她要有孕妇的状态。
这句话一听完我就高兴了,我想虽然我的肥白减了,但是角色确实要胖一点,我就开始撒了欢地吃。
《东北虎》剧照
当时美玲快生了,肚子特别大。假肚子用的是硅胶,特别凉,特别沉,一个背带背在身上,每天肩膀勒得全都是红的。
不拍戏的时候,肚子我也不会摘下来,从酒店出发就戴着它,一直在身上。然后冬天一层一层又一层裹着,上车下车完全就是一个孕妇的感觉。
说来也挺逗的,拍了这部电影的第二年,我就怀孕了。生了孩子之后演《我和我的家乡》也是孕妇,那就信手拈来了,不需要任何人指导你,你往那一站一坐,就是孕妇的感觉。
电视剧《超越》,马丽饰演怀孕的速滑教练
我数了一下,这两三年之内,我好像演了六七个孕妇的角色,现在找过来的也全部都是。所以我就有一种感觉,自从演完《东北虎》,我就一直在怀孕的状态。
我怀孕后期已经胖到快190斤了,都快变成以前的两个我了,非常可怕。生完以后一直也没有恢复好,也没有进行产后的修复,因为一直在工作。
电影《我和我的家乡》,马丽和沈腾合作《神笔马良》
怀孕四个月之后开始拍戏,一直拍到六个月,孕期七八月还上了春晚。生完了三个月就开始拍《我和我的家乡》。
整个孕期我很少休息,反而会让我觉得很充实,心情状态都是非常饱满,非常美好的。如果每天在家里闷着的话,就我这种性格应该也待不住。
马丽怀孕四个月时拍摄电影《发财日记》
怀孕四个月拍的是宋小宝,宝哥的戏,那全程的照顾,真的是跟老佛爷似的。拍一些打戏,他就不让我动,说妹妹你就假装就行了,但我这个人不会假装,一演上就完全投入,好几场戏就给他吓坏了。
包括后面到常远那去帮他串戏,还有春晚上腾哥,都对我非常照顾。
我的家人也知道我是一个待不住的人,一开始也会劝我休息,后来就放我去了。工作的时候经常全家都陪着,妈妈,爸爸,老公,保证我安全和开心的前提下,还是希望我能够有自己的事业。
我最开始是演话剧的,从来没有想过,一个踏踏实实想在舞台上演戏的演员,最后能够走到大银幕上,担当很重要的角色。
就挺感谢麻花团队的,沈腾,闫非,大魔,还有何炅老师,这些人都是我的伯乐。
他们会看到说马丽女演员和别人不一样,愿意把这些角色交给我。因为那个时候女生好像没有像我演戏那么彪悍的,可以跳进跳出,声音可以那么宽和厚,可以完全把自己打开,没有顾忌。很认真地在塑造角色,观众就觉得很好笑。
我们都是从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认识、合作。现在大家都好起来了,更是需要给对方站台。而且都是这么优秀的导演,能够找我合作,我都觉得挺荣幸的。
马丽参演贺礼片《我和我的父辈》
从《夏洛特烦恼》开始,观众认识了开心麻花。与此同时也会有其他电影找到我们,希望能参与到他们的作品里。其实这些作品也不是麻花的,有了麻花的演员,好了坏了可能都会赖到麻花头上,其实也挺头疼的。
有很多人会问说,马丽你拍戏不看本子吗?我真看本子,我也会告诉他们,你们这个本子是有问题的。
马丽怀孕期间客串电影《温暖的抱抱》
很多人说喜剧是最难的,我非常赞同。现在你想做高级的喜剧,有人物,有故事,笑的同时,又要让观众内心有一些共鸣,就更难了。
作为演员,当然希望大家能看到我更多的角色和表演。呈现出来的作品有不好的,也有很多不好的声音,我们无力去辩解。我只是个演员,我不能去左右人家,我的任务就是把我负责的这个角色演好。
我个人觉得我是对得起观众的,因为我很用心在塑造我的角色的部分。还可以,不丢分。
马丽在2018年结婚,2020年成了妈妈
生了孩子之后,我的幸福指数特别高,没那么容易生气了,工作起来也更有动力了,好像也柔弱了一些。其实挺矛盾的,像个女超人一样,什么都不怕,但是软肋就是我儿子。
我现在特别害怕提我儿子,已经二十多天了没见到他了,从他在我肚子里面到现在,分别时间最长的一次。
马丽陪儿子玩
我昨天还在哭,跟他视频哭得稀里哗啦的,就觉得自己挺不争气的,但是没办法,控制不了。就是有一种失落,很怕回家的时候,他只跟姥姥,就不跟我了,特别怕。
忙完这阵我要放假,想给自己和家人一段时间,陪陪我儿子。工作真的是忙不完的,他需要陪伴,我也需要陪伴。
自述 马丽
撰文 鲁雨涵 责编 倪楚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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