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毛微微赶到医院，宁宁已经经历了一轮急救，父母守在外面急切想看孩子一眼，但是监护室还没到开放时间。
“妈，怎么样？”
母亲红着眼睛道：“医生说宁宁突发心衰，现在已经抢救过来了。”
她鼻子一酸，孩子这是在和死神赛跑啊！
婆婆此刻正在隔壁病房呼呼大睡，丝毫不担心孙女的病情，听到外面的吵闹声才出来。
父亲叹了口气道：“后续治疗费用高，你们还有钱吗？”
她和郑毅都是公司高管收入不菲，但是前段时间买了新房，家里所有的存款都付了首付，现在应急的钱也快用完了。
“实在不行就把房子先抵押出去，救孩子要紧。”
忽然耳边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什么？你要抵押房子！凭什么抵押房子，那可是我儿子房子，凭什么你说抵押就抵押！”
毛微微冷冷道：“首付也有我一半的钱，我当然有权力。”
母亲抹了把眼泪不愿意和她争执，于是道：“妈这里还有些钱，你先拿去应急吧。”
她摇摇头，城辅小区原本是父母的房子，现在烧得一点不剩，已经很对不起他们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要父母的钱。
郑毅在一旁一言不发。
许英兰狠狠地扭了一把儿子的胳膊，低声道：“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老婆要卖房子！”
他这才犹犹豫豫道：“微微，卖房子的事暂时别说了吧，你也清楚中心段的房子涨得有多块，这会儿卖了，咱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攒够第二套的首付。”
“那宁宁呢，宁宁不救了吗？房子重要还是孩子重要？郑毅。”
说起孩子郑毅的心忽然冷了下去。
2
今天下午他去找程琳对峙，没想到程琳一口否认自己动过热水壶。
她甚至赌咒说如果自己说了半句假话，就叫肚子里的孩子不得好死！
郑毅这才反应过来，程琳怀孕了！
她拿出医院的B超单子，上面显示她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
“我知道你一直不肯离婚，这个孩子本来没有打算告诉你。我想着没名没份生下来也会叫人看不起，还不如偷偷去做了他。”
郑毅万万没想到程琳竟然怀孕了，他盯着B超单子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我可以拿肚子的孩子发誓，要是那天我动了那把电热水壶，就让我和孩子出门就被车子撞死！”
程琳一字一句咬得死死的。
她拿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发誓，是赌上了一个女人和一个母亲的所有。
“你...”
郑毅顿时说不出话来，程琳站了起来，给他倒了杯水。
水中的小气泡在透明的玻璃杯里上下浮沉。
郑毅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这水中的气泡一样，迟早有一天会浮上水面，然后在涌进空气消失不见。
“郑毅，我知道你怀疑我。但是你不想想如果我真的想逼你，怎么会今天才告诉你我怀孕了，我早就该拿肚子里孩子威胁你了！可是我没有！”
程琳的声音中染上了哭腔：“我甚至已经联系好了医生想要把孩子流掉，但是今天我去医院做检查的时候，你知道医生告诉我什么吗？他告诉我孩子已经有胎心了，他还让我看孩子的影像，你知道这对一个母亲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吗？”
郑毅已经完全乱了。
一方面他愿意相信程琳，也为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而欣喜。
但是另一方面，想到躺在病床上的宁宁，他就满心绝望。
在这样两难的境地里，他觉得自己像那杯水里的小气泡一样，快要窒息了。
3
两人沉默良久，程琳擦干眼泪道：“算了，我不逼你，你回去陪宁宁吧。”
“至于我和我的孩子，我自己会处理的。”
郑毅一惊：“你想怎么样？”
“没名没份，当然是流掉了。”
“不行！”
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女儿已经变成了这样，他不想失去第二个孩子。
“你再等等我，等我处理好手边的事情再说。”
程琳犹豫地点点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我等你。”
重症监护室外面，母亲和妻子还在争执卖房子的事情。
郑毅忽然觉得有些疲惫，房子是不能卖的，至少是自己将来的保障。
如果一定要做个选择的话，或许放弃救女儿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毛微微看出他的犹豫，不悦道：“郑毅，宁宁是你女儿，房子没了可以再挣钱买，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知道，但是刚才医生也说了，宁宁后期恢复的机率不大，要是她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怎么办？”
“那我也养着她。”
婆婆一听又要炸，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
4
父亲忽然出声道：“微微，你听爸的，先不要卖房子。我和你妈还有点积蓄，你们先拿着用！我和你妈就你一个女儿，就宁宁一个外孙女，百年以后这些东西都是你们的。”
听到“百年之后”这几个字，她鼻子一酸，父母年迈，现在为了自己却要将养老钱都拿出来。
主治医生安慰道：“孩子现在情况不太好，但是相信后期治疗还是能恢复一定意识的。”
“还能恢复？”
“可能会恢复自主意识。”
一旁的婆婆忽然发问：“就是还能醒来说话？”
“有一定概率。”
瞬间，所有人的表情各异。
婆婆面上讪讪的，说着风凉话：“就是醒来了也是个病秧子，养不活的。”
但是主治医生的话却给了她莫大的安慰，只要女儿能醒来就好。
郑毅没有作声，他还在下午程琳怀孕的消息中没有回神。
这两天几乎所有的消息就像洪水决堤一样朝他奔涌而来，而他却无能为力。
5
经过罗平谈话之后，霍正阳大概知道城辅火灾的隐情了，是有人使用老旧电热水壶导致的火灾。
只是他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为什么罗平要隐瞒这件事情。
难道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
是谋杀！
“谋杀”这两个字忽然出现在脑海，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再次想起那天在医院毛微微丈夫的神情，似乎也是想隐瞒这件事情。
霍正阳不敢细想下去，整件事情就像一张细密的蛛丝网，一环一环相扣。
可是到底是谁？竟然对一个只有四岁的孩子动手。
他正想着入神，身后有人叫他也没听见。
罗浩连叫了他好几声：“队长，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他局促地笑笑：“没什么。”
罗浩忽然靠近他，小声道：“队长，我偷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
“听我爸说，你可能很快会调任消防大队。”
霍正阳一惊，那天罗平话里话外确实是有提拔他的意思，但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队长，我早说过了，以你的能力肯定不会窝在这个小中队的，先恭喜你了。”
他却一点欣喜的情绪也没有，一旦他离开，城辅火灾的真相也许真的没人能知道了。
宁宁在重症监护室整整住了一个礼拜，第八天的时候才转入了普通病房，孩子还处在深度昏迷之中，能不能醒来还是个未知数。
毛微微已经很感激了，这么多天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孩子还活着，生活就还有盼头。
但是显然这个结果并不是每个人都如意的，婆婆上蹿下跳抱怨医疗费用贵，说是要把孩子转到县城的医院去。
“都已经出了监护室，上哪里治疗都一样，还不如回去！”
“这一天天花钱如流水，没见谁家养个孩子这么费劲儿。”
这些絮絮叨叨的话，她的耳朵简直要听出茧子来了，但为了孩子她都忍了。
6
孩子转入普通病房之后，郑毅就回到了公司。
毛微微体谅他工作忙，医院里的事情尽量不打扰他。
一个人在医院里连续熬了好几天，母亲看不下去了劝她回去休息。
“今天我和你爸在医院陪着，你回去睡一觉。”
“妈，我不累。”
母亲见说不动她，换了个语气道：“天天窝在医院，人也会沾染病气的，你出去逛逛换换心情。”
父亲也道：“宁宁的玩具和衣服都烧没了，要是醒来会哭闹的，你出去给她买一些吧。”
毛微微想了想这才点点头。
医院附近就有一个宝龙广场，来去倒也方便。
大概是太久没接触喧闹的人群，听见耳边的喧嚣她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进入商场，母婴和儿童专区在三楼，她坐了电梯上去，但是下一秒她忽然发现平行上下观光电梯的另外一台上有丈夫的影子。
而郑毅身边还有一个女人，两人手挽着手举止很是亲密。
那个女人手里拿着数十个购物袋，显然也是刚刚购物回来，购物袋上的店名正是三楼的一家母婴用品中心。
下行的电梯人多，郑毅还细心地护着她，生怕身边的人挤到她，两人脸上俱是笑意，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新婚夫妻呢。
毛微微周身的血气尽凉，女儿还躺在医院里，丈夫竟然和别的女人来外面逛商场，这算什么事情？
但是电梯一上一下，偌大的商场，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郑毅和那个女人就消失了在她视线里。
（未完待续）